水一般,对哪怕是素不相识的外人倾到着自己仿佛永不会干涸的善意与温和。
“....多谢明公子。”
终究还是将手覆了上去,借着他的力站起身来,冯箬微微调整了下气息,不至于太过难堪,这才扬起头来,对他适时的帮助报以一个轻轻柔柔的笑容。
“冯姑娘,自上次洛城一别已有一年,可还无恙?”
他还是谦和地这样称呼她,不亲近也不疏远,倒也符合他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性子。
倒不知他是真不知她如今的良娣身份,还是假装不知.......
罢了,明襄从不是会在意这些事情的人,再怎样追究也是无益。
冯箬有些自嘲地一笑,并未叫他察觉,只是点点头道:“之前在洛城,明公子还帮我解了好多次的围,一直未曾找到机会与你道一声谢,加上如今这次,叫我欠公子好大的人情。”
“不过举手之劳,何来解围一说?”明襄摇头,“‘人情’二字,超出情理之外,又卷入利益纠纷,实在无甚所好。”
他倒仍如从前一般,无论何事,总看得这样坦白通透。
对明襄而言,世间纷扰,大多皆为虚妄,他虽身在红尘,却未曾被尘世俗物所累一分一毫,一定不会有她如今这些难过与烦扰罢。
真羡慕啊。
“明公子,我有一问,不知公子可否给予解答?”
“不敢妄自称大,冯姑娘且说来,在下尽力参详一番。”
“倘若你一直尊崇的善恶天道,在某一日被自己至亲之人全然推翻,并且连自己都要被卷入这肮脏纷杂之间,你是坦然接受、与他人同流合污,还是坚守己道,哪怕众叛亲离?”
不知不觉间,冯箬竟已将自己的疑难和盘托出,然而话语一旦出口,她却生了反悔之意,即便迫切想求解,怎能这样不择场合地说给他听......
不等冯箬将话语收回,明襄微微蹙眉又重新舒展的间隙,已经将自己的见解反馈给了如今进退维谷的冯箬。
但在起初,他说的又仿佛是全然无关的东西。
“在下倒还记得,三年前冯姑娘与在下初次于洛城相识,彼时一家大户的恶犬咬伤了一个乞儿,那乞儿为求自保,竟失手打死了那只恶犬,大户要捉了那乞儿给恶犬抵命,被冯姑娘出面拦下,当时姑娘曾说‘恶犬伤人在先,乞儿自保在后,人命尚且关天,怎能轻易毁弃’,想必那便是姑娘所识得的善恶天道,在下直到今日,也对姑娘这一番言辞赞赏不已。然而即便赞赏,在下所识得的善恶天道却与姑娘有所出入。若从情理来论,也不能断定乞儿占了上风,因据在下所知,恶犬伤人即是因为乞儿抢了它的幼崽拆吃入腹,姑娘所说‘人命尚且关天’,鸡豚狗彘又焉得不属于生命的范围?鸦雀尚有反哺之情,恶犬也不过是为了幼崽才孤身一搏,又有谁能够占得情理几分?”
三年前的事情,冯箬都几乎记不大请,未曾想明襄不仅记得,还知晓这样多的内情,蝼蚁尚且贪生,为何不论对错,就认定人比鸡豚狗彘都高出一等?
明襄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在下说这些,并非是要比较孰高孰低,因为在下判定事情,从不是以善恶天道为准则。世间事务诸多繁杂,又有几件是以情理便能说清的?若是这样,南奚律法又有何用?冯姑娘能够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自然至为可贵,可这世间,本就善恶难言,你我不过是茫茫尘世中的一粒尘埃,焉能尊崇心中所谓‘天道’,从始至终不曾更改?在下斗胆,发一狂妄之言,世间本无‘天道’,信守自身,即是‘天道’,冯姑娘,你可曾明白?”
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冯箬只觉得心中淤塞之气全部散去,不由得笑逐颜开:“是,人之力虽不能与天命抗衡,但若失了本心,也就再无任何恪守的信则,多谢明公子,今日受教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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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要完结了就变身话唠了
总觉得最后一卷要爆字数啊
【掩面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