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仓曹户曹吏曹兵曹刑曹工曹六曹掌事会将要事交李成梁,李成梁再择其中关要送呈县尊,当然,是不是关要还在于李书办怎么衡量这件事。就比如眼前,崔县尊觉得城里冻死饿死无算,这是一等一的大事,但李书办显然有更大的要事等着他。
“不急,”李成梁似乎只是客气一二,不再躬身,身后小厮递上毬袍,李成梁随意披在身上,“得意楼的锅子准备好了,前两年庄子里边自家窖下的酒,叫他们再整治几个小菜,大冷的天,咱们先喝两口暖暖身子,边吃边聊。”
滚烫的锅子里翻滚着浓白高汤,厚厚的肉片下锅,随着高汤翻滚浮沉,鲜红的羊羔肉被烫的微微变色,捞出来只需蘸上一点海盐,就是入口鲜香的美味。
高汤用海鱼羊骨熬制,大火炖煮,喝一口从头暖到脚,再来一口窖藏多年的高粱酒,出一层微微的细汗,身上的寒气早去的干干净净。汤汁鲜浓,羊肉肥美,丰富的油脂和浓郁的酒香一起,早就把人熏得醉了。
“县尊,今日的饭食不和胃口?我再叫人去准备。”李成梁看着上首,两筷过后便停著不食的崔兴石,手上却将一盅热酒送入口中,“还是说,县尊大人有心事。”
“我吃不下,”崔兴石直盯着李成梁,“李书办,我来的时间不算短了,当然也不算长,很多事有了解,也不能算了解的多深,你们李家在此立家过百年,想来对这丰城县知之甚深,崔某有一事不知,想请李书办解惑。”
“大人说笑了,”李成梁摆手,“莫说我只是李家一支,便是这县中奢老,也不敢说能知这丰城县诸多事。不过大人如有要求,只管说与卑职,卑职能力虽有限,也唯有尽力而已。”
“哦?”崔兴石在丰城县所见的人中,唯一一个愿意跟他兜圈子的人就是李成梁。在别人那里,是没人跟他兜圈子,在李成梁这里,崔兴石选择单刀直入。
“那我就直说了”,崔兴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丰城县不大,县城中也不过万把户人家,可自入冬以来,单只抬出去的人,冻死饿死的就不止千人。”
“我知道,”崔兴石抬手止住要说话的张明海,“你们各家在城中多有粥棚,可说是常年不断,其中以你李家为首,也以你李家为最。丰城县的情况,我多少的有些了解,这件事情,我跟谁说都没用,只有找你。李书办,你能请我们喝酒吃肉,为什么不能多拿出一些来,救救这些贫穷苦难的百姓。”
“你说我只管说出来,你尽力,”崔兴石摆出个请的姿势,“我想听听,你准备怎么尽力。”
得意楼的隔间,似乎不怎么温暖,桌子中央的锅子下熊熊的炭火,失去了方才的温度,升腾起的白色雾气,倒像是极寒的冷烟。张县尉早早放下了筷子,眼观鼻鼻观心,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白瓷薄釉的酒盅,仿佛这李家烧出来的瓷盅,应当是当世最美的宝贝了。崔兴石看在眼里,却只能装作不知道,只盯视着李成梁。
张明海半生已过,从没有经历过如此漫长的瞬间,漫长到,让人窒息。好在,很快,李成梁开了口:“县尊大人,你是在跟县衙里的书办李成梁说话,还是在跟城北李家的李成梁说话。”
“有区别吗?”
“有,”李成梁笑了,空气依然凝重,但好在气温有了回暖的趋势。张明海从锅子里捞出一片羊羔腿肉,一口咬进嘴里,让自己的身体,微微暖一暖。
“什么?”
“如果县尊大人要问的是县衙的书办李成梁,我只管给大人出个办法,让县里解了这场天寒地冻的天灾。砖石米帛等一应钱粮,是要现敛出来的。如果大人问的是李家的李成梁,就是在让李家解决这个问题。”
“继续,”崔兴石探手取了一筷锅子里翻滚的羊肉,“县里有什么办法?”
“大人赴任之时,想必与刘大人点过曹仓。”李成梁摆摆手,“大人也看见了,仓中无钱无粮。要想办这件事,只能跟城中大户要粮。”
就丰城县现在这个情况,别说借,借了也还不上,还不如厚着脸皮去要。
“所以呢?”崔兴石岁数不大,只有三十岁左右,耐心消磨的很快。
“所以,不行。”李成梁的口气坚定又坚决。
“怎么讲?”崔兴石的面子没有他想象的有价值。
作为一个苦读多年,一朝为官的县令,尤其是刚刚进入官场就被发配来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多年苦读的求知欲让他更像一个读书人,而不是一方主官。
“作为衙门里的书办,我得这么跟你说,”李成梁悠悠的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