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一起喝两杯,暖暖身子,这狗日的天气,冻死个人。”厚厚的皮门帘子掀开,县里的县尉老张骂骂咧咧的走进来,带着一身的寒气,“李书办叫人从城外庄子里送了鲜羊来,晚上整个锅子,吃了暖和暖和。”
崔兴石抬起头来,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又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手。来丰城两年,南边音信全无,若不是来之前家中叮嘱,怕是早就绝了还能有朝一日南下中原繁华的心思。搓了搓脸,丰城这该死的冬天。
嘴里低声嘟囔,发泄着不满:“老张,你什么时候能像称呼李书办那样尊称我一声县尊大人,我今天晚上的酒都能喝的开心些。”
“得了吧,”张明海咧着嘴,“你跟李书办比,他是书办,你是县尊大老爷。你出门喊一声拿下李书办,你看有几个上前凑的。”
看着崔兴石在昏暗光线下铁青色的脸,似是觉得话说的过了些,张明海又上前拍了拍崔兴石的肩膀,“你想开些,毕竟你是落难到此,破船还有三千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里山高皇帝远,不比在别处逍遥自在。”
崔兴石显然不是第一次被张明海安慰,也不是第一次没有被安慰到,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起身收拾起桌案上的卷宗,“老张,要不是你有武艺在身上,我肯定不是揍你一顿那么简单。”
“哈哈,”张明海不以为意,“若不是我有武艺在身上,我也不敢这么说不是。都是小节。”
“小节,哎,小节,”崔兴石摇头叹息,用似是而非的腔调哼了起来,小节就小节吧。起身,自有小厮去取了罩袍来披上,“老李人呢?”
“李书办还在值房,说让咱们先去,他一会就到。”张明海显然是刚从李成梁处过来。“先去看看他,一起走。”崔兴石不理老张,出门往班房去了。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刚进了腊月,大雪就下了一层又一层。若不是城里的大户还都拿得出粮食,支得起粥棚,怕是城里冻死饿死的,早在城外的乱葬岗子堆成了山,喂足了野狗狼獾。就这样,城外乱葬岗里的野狗黄鼬也都吃红了眼。
城里的百姓吃不上饭,还能赊一碗饭吃,冷了却只能往袄子里塞干草。往年天寒地冻的也能冻死人,但好歹身体好些的能熬过来,今年皮袍子裹紧了都能冻杀人,干草能有多大用处。
没办法,只能是一边施粥一边把人往外抬,见天在城门口排出去老长。
“李家的粥棚还在北城门口?”崔兴石裹紧了罩袍,嘶嘶哈哈的问老张。“李家的粥棚一直在北城门,我们张家的在西门,其他两个是关家和马家在支应着。”老张闷着嘴讲话,生怕嘴里的热气跑出来。
“没变过?”
“没变过,自打我小时候就这样,”老张闷声闷气的回答,“我爷爷跟我说,自打他记事起就这样了。”
“哦?”崔兴石来了兴致,“那就是前朝的事了?”
“李家在这开枝散叶,比前朝都早,这可是名副其实的豪绅。”说到这里老张咧嘴,喷出大团白雾,“其他三面都换过人家,只有城北,李家经营了几百年。李书办虽然姓李,但也只是李家的一支,真正的李家,还要在更北边。就这,也不是一般的地方人家能比的。”
“是啊,”县尊咧嘴,“谁家的地主来县衙里做书办啊。”这话说得阴阳,让人听不懂是个什么意思。
县令的公房和签押房,值房离得不远,严格地说起来就是一趟房子,只是被院墙间开,分作了两个院落。
照例,老张掀帘子,裂开大嘴,“老李,还没忙完呢。”
李成梁被突然吹进来的冷风激了个寒战,眼皮也不抬,“你要是进来的时候小心些,我就给你也换个锦缎面的狼皮帘子。”手下不停,小楷写的工整。
老张眼馋这张狼皮帘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要不......给我也换一个?”崔兴石跟在老张后边钻进来,抄着手,笑吟吟的看着李成梁。“县尊大人,”李成梁赶紧起身,“有事叫人喊我过去就是了,这外边太冷了。”
崔兴石拿眼撇张明海,“你看看人家李书办,你看看你,没点规矩。”
老张大脸一扭,看不见,嘴里嚷嚷,“老李,还没忙完,我这肚里早就饿穿了。”
李成梁不理他,将桌上新写完的公文小心吹干,又仔细用红漆封起来,递给一旁的小厮。嘱咐道:“要快。”小厮点头接过,默默转去屏风后。
“有事?”崔兴石皱眉头,看李成梁的动作,明显是有公务刚刚忙完。县里的公务,有一大半是县吏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