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经营二十余年,深得人心。就比如现在。李长安还没说什么,邻桌人就要来跟他理论。却被同桌的人拉住,“算了算了,不过是个孩子,说瞎话。”
“我说的不是瞎话,李成梁不是个好东西,我爹让他捐粮放粥,施布制衣,他不同意,还联合其他家拒绝了。”崔杲大声辩解道。
“走吧走吧。”邻桌的汉子并不应声,很明显不想跟这个公子哥儿争辩,放了几个大钱在桌上便结伴离开了。
这话别人或许忍得,李长安却忍不得。李成梁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一个高大的父亲形象,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父亲的算计之中,又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他解决不了的。更何况,在丰城,敢于正面咒骂李成梁的,李长安是第一次见到。
“哦,”李长安气极而笑,转身回来,“崔大人是个好官啊。”
“当然,”崔杲骄傲的挺起胸膛,“我爹是要当宰辅的人。”
李长安对这爷俩的志向不感兴趣,敲了敲桌子,“崔大人捐了多少?”
“什么?”崔杲没听清楚。
“我说,崔大人主张捐资济民,崔大人自己捐了多少?”李长安慢条斯理的又说了一遍。
“我爹没钱,”崔杲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爹是个清官,怎么会有钱。”
“哦,”李长安又挑起碗里的肉片,“就是说,崔大人想让别人拿钱,给他做好事,对吧。”
“我的碗里怎么没有肉?”崔杲翻了翻自己的碗里所剩不多的汤饼,又仔细从碗底翻了翻,他清楚记得李长安的碗里是有肉的,故此不忿。
“因为我的要多给钱。”李长安指着铺子里的一块木牌,“加肉,两钱。”
“你没给钱啊?”崔杲又问。
“我不用给钱。”李长安觉得这个人太笨了。这么简单的道理看不明白?
“哼!”崔杲感觉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把几个铜钱拍在桌子上,负气离开。
“慢,”李长安抬头道,“你吃了两碗的汤饼,只给了一碗的钱。就打算这么走了?”
“我吃了一碗,就只给一碗的钱,没加肉。”崔杲很不耐烦的站住,他已经意识到了,眼前这个平静的吃汤饼的少年,又冲着他来了,这一次找茬的是别人。
“我说,你,崔杲,吃了两碗饼,给了一碗的钱。”李长安笑道。
“一碗。”崔杲再次强调。
“大家都看见了,你吃了两碗,”李长安指了指桌子上,“碗还在那摆着呢。”
“陈阿婆岁数这么大了,他怎么能吃一个老人的白食。”
“是啊,看起来读过书的一个人,怎么会作这么下作的事。”
“这人是谁,看着面生。”
“你还在街面上混呢,这是咱们县尊家的公子。”
“县尊家的公子会吃白食?”
“你没听他说,县尊是清官,没钱。”
“哦,那这个拦住人要钱的是谁,县尊家的,莫说给了一碗的钱,便是不给,又怎样?“
“对呀对呀,你没看那孩子不大,还不懂这些呢。”
铺子里众人议论纷纷,门口台阶上坐着喝汤的,也跟着挤在门口看热闹。
“我,我只吃了一碗,就只给一碗的钱。”崔杲惊骇莫名,这铺子里,经大多数都愿意帮着那个少年,作证他吃了两碗。
“你们,你们不公道。”崔杲大声喊道。
“他们不公道?”李长安冷笑一声,“那你给大家伙看看证据啊。”
“我……”崔杲一时语塞。长随本来在铺子门外,见里边乱起来了,推开人群挤进来,见自家公子急头白脸的跟人争执,似乎是吃了亏,眼看就要哭了出来。
长随赶紧喝退了看热闹的众人,推搡开挡在崔杲身前的李长安,就要去安慰自己少爷。李长安本来就是要生事,这一下更是借题发挥,“啊呀”一声,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怎么,崔公家里的下人也要打人不成?”
这一下子,可算是惹恼了这位随从。此人本身崔家的下人,崔兴石得了功名才使他过来伺候,本来就不情愿。来丰城小半年,日子过的清苦,更认不得李长安。虽看见这少年一身锦衣,不是寻常人家,却又急着在大人面前邀功,顾不得许多,当下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转身上前一巴掌打在李长安脸上,“哪里来的野崽子,我崔家的少爷也是你能说道的?”竟将李长安半个脸打的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