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祂已经来了。”

再次走出帐篷，外面已经大变样了。上千具尸体被整整齐齐的码成垛子，堆叠在帐篷四周，一出帐篷，没有了浓郁的炭香和药香味遮掩，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开来。

由于是冬天，少许血水被冻成鲜红的冰碴子，大多数还被封存在尸体之中，被堆在一处，冻得青紫。

离帐篷不远的地方，一个小火堆透出微弱的亮光。李长安走上前去，才发现，围绕着火堆的，是几个半大孩子。火苗散发出微弱的热量，照射在几个孩子身上，满身灰扑扑的炭灰。

看得出来，这些孩子尽量穿的厚实，但在这样的天气里，也很难让人感到暖和。

“这些是什么人？”

“几个孩子，藏在一间小院子里，外面的门被反锁着，刚才搜寻的时候，从炕洞里拽出来的。”

“炕洞里拉出来的？就这几个孩子？难怪。”李长安皱着眉，“问过了没有，藏了几天了。”

“回大人，七天。”未甲走上前来回话。

七天，差不多是自己回丰城县之后两三天的时间，这么说来，还真是跟李家有些关系。

“活下来了，也算是命硬。”李长安笑笑，“既然没死，那我就给你们一条活路。”

“哐啷”，几柄砍刀丢在地上，李长安指着那一个个缓步向这边移动的人影，“杀一个，我就放你们走，杀三个，我带你们回县城。”

“三个，”李长安伸出三根手指头，放在几个半大的孩子面前，“杀掉三个，你们能去县城。”这冰天雪地里，把他们放在野外，跟让他们去死，也没什么区别。

说完，转身走向帐篷，那个东西还要等一等才会亲自动手，在那之前，李长安不想等在外面，至少面对这样一个东西，李长安不想表现的很客气。

走出几步，李长安停下脚步，“十息之后，没有拿起刀的，全部杀掉。”

这一次，之前还在犹豫的少年们，纷纷拿起地上的铁刀。

本来炕洞里也藏不了几个人，即使少年身形瘦小，火堆旁，也只有六个人。此时，虽然饥寒交迫，面对的，又是多年的乡亲，但李长安说能去县城，听说那里能吃得饱穿的暖，况且不去的话，会死。

庄子里生活艰难，孩子们成熟的也早，怎么活下去，占据了他们在出生以来的绝大部分时间。几番挣扎，终于还是纷纷拿起铁刀，用尽最后的力气，走进风雪之中。

风雪遮挡住了视线，远处，仍然不断有人影冲进营地之中。李家游骑甲士竖起的拒马营墙，都被阴煞移开，外围是一个个身材健硕，扛着重刀大盾的身影，和一个个身形灵活，手持长刀的身影，配合在一起，杀戮着从外面冲进营地之中的人影。

李长安走进一个被砍翻在地的人影身旁，蹲下身子，仔细的打量着。此人，胎光不见，爽灵缺失，只有幽精尚在，既然命魂在，七魄应该都在，李长安看着风雪之中，接近营地后突然变得疯狂，狂奔而来的人影，摇了摇头，“救不了了。”

之前阴煞下手，杀了也就杀了，没什么好说的，但就这么眼看着这些人，被砍瓜切菜一样的砍杀，心里多少的还是有些障碍。

但若是真没救了，也还做两说。此时这些东西只剩下了一点命魂，即使能救，也不是李长安能办得到的，更何况，这是一个庄子，几千人，他修行日短，没这个能力。

“做自己能做的事，其他的交给命运。”这是在李长安入道之前，李成梁就反复嘱咐的事。一个人，能力越大，能做的事就越多，但人毕竟不能把所有事都做完，也不可能管尽天下事。

虽然不是很懂，但是就眼前来说，李长安认为，这不属于应该管的范围。包括之前那几个半大孩子。

这几个孩子，或许没有被那个东西侵蚀，也有可能已经被侵蚀了，无论如何，在他们还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时候，李长安都不会对他们动手，而留着他们，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去县城，是需要他们争取的，失去生命的危险，是他们得到机会的条件。这，很公平。

李长安站在一个亥丁身后，平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厮杀。这些亥丁是昨夜祭炼的，看起来，要比之前仓促祭炼的那一个强很多。可惜，加上之前出城斩杀的野人战士，也只将将凑足十几个。

那个野人祭祀战士的命魂，李长安没舍得用。可能是之前面对野人祭司留下的教训，总有一种危机感笼罩着他，觉得目前这些力量，面对突如其来的危险，会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