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中的几个人，坐时被围栏桌椅挡着，看不仔细，此时看过去，其中一人，眉眼周正，国字脸，四方唇，锦衣宽带，头上一顶银冠，上边食指大小的宝石反射着灼灼光辉。

“你是，李成梁家的孩子？”锦衣中年人上下打量一番，目光落在知秋身上片刻，表情意味深长，“小小年纪就抱女人，是个祸害，杀了。”

李长安今天遇到了太多事，一件件都在消磨少年的耐心，心里头早就不耐烦跟他们周旋。

“杀了。”李长安皱着眉头，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走吧。”李长安抱紧知秋，“回家。”

无视巷子口处封堵的县兵，往巷子最里头，李家的小宅子走去。

“杀了他们。”锦衣中年男人喝道。身后众人，也纷纷擎刀在手，往这边杀来。

李长安踏步向前，丝毫不把关家人放在眼里，只是小心跨步，留心着地上的断肢和血迹。

稳稳地走进巷子口，前面封路的县兵，则被一道道黑影欺到眼前，“叮叮当当”一片脆响，顷刻间声音停歇。

锦衣男子及其身后众人，也只将将抵挡片刻，等李长安回头看的时候，只听到叮的一声，银冠滚落在地，一片血肉模糊，李长安目光低垂，“死有余辜。”

巷子里并不干净，血腥物什遍地都是，臭肠子烂肚遍地，满墙的血污把个白墙整的乱七八糟。想到过了今天，那些和蔼可亲的邻居们，又要辛苦的粉刷墙壁，李长安不禁紧皱着眉头，“该死。”

血迹一直延伸到李家小院的门口，门前的两尊铜狮上，也溅上不少鲜血，血迹尚新，可见时间不长。血腥味腥咸发臭，让李长安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李家的院子里，正房门前坐着李成梁，身前，是陈伯和陈阿婆。此时的陈阿婆早没了平日里的慈祥模样，反而是手中双持短刀，身上血迹斑斑，满脸的戒备。陈伯手中，一柄细剑，剑上仍丝丝缕缕的滴落粘稠的血浆。

院中，还有一伙人。乃是一位披盔戴甲的中年人，甲是薄甲，却也是受朝廷管制的禁物。新朝不禁刀剑，不禁弓盾，只禁两件，盔甲和军弩。

薄甲，也是甲，也在新朝管制之内，在丰城，四家都有私铸的甲冑，但是这种样式的薄甲，只有两具。一具在马家，一具在关家，眼前此人，正是关家在外的话事人，丰城县东门镇守，关文超。

“李书办，”关文超嗓音嘶哑，“事到如今，你束手就缚吧。即便你今日杀我关家许多人，我仍然不想与你为敌。”关文超语调低沉，“我不知你与崔县尊如何，但你若就此跟我去见县尊大人，我与马应元定当保书办安全。”

“安全？”李成梁笑了，“你不懂，我不死，崔兴石不会安心的。可是，我偏偏还不想死。”李成梁语调坚定，“至少，长安还没成人，我还要看着他成个家，立不立业我不在乎，总还是想看看孙子。”

“你！”关文超气急，却又不得不耐下性子劝道，“书办，你跟我们去，张家已经没了，关家和马家就是丰城最大的家族，两家一定可以保下你。只要你能放弃你往日在丰城的那些权利，就一定可以。”

“你不懂。”李成梁重复道，“你不懂，你也不理解。我说我从没在意过那些权利，那些公文，他们想送去哪里就送去哪里，送到你处，他处，都可以。崔县尊不放心，我没有办法。回去吧，关家不该参合进这件事里来。”

“跟他费什么话，一刀杀了了事。”兴许是被李成梁一副教训后辈的语气激怒了，披甲中年人身后一个青年按捺不住，“他们杀了我们许多弟兄，今日，定让他血债血偿。”

“闭嘴。”关文超回手一掌，拍在那开口的青年脸上。

“爹，凭什么？”那青年不服，关文超气急，又是一掌，“我叫你闭嘴！”

“住手吧。”李成梁开口，“你看，你们这样，怎么能让崔县令放心，我活着，他就不能安心的做这个丰城县的县令。”

披甲中年关文超怒极，又强行按捺下怒气，问道，“你说，你要怎么样，才会跟我去县衙。”

“怎么还闹到家里来了？”话音未落，垂花门外传来李长安的声音。听得出来，声音中不乏埋怨和怒气。

“有什么事，一定要闹到家里来？”李长安横抱着知秋跨进院子里，后边跟着长刀滴血的血煞，“爹，你快救救知秋。”

李长安环顾一周，看着被人砸的一片狼藉的院子，“今日家中有事，诸位先请回吧。改日李家登门拜访。”李长安把知秋放在正屋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