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变故倒真是试金石,裴思珩和妻妾间的感情深浅立时即现。那几个早年通房提拔成妾室的此刻俱是红了眼圈,一脸茫茫然,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宫里赏的几个小娘倒是颇有城府很能沉得住气,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湘王给的这四个,除了严静娴其他三个都是风轻云淡,只这严静娴欢喜得不像话,连连称痛快,好像把忠勇侯开了瓢的是她,说把他人脑子打成猪脑子才解恨。毕竟上次丰山之险到现在没有逮到那些行凶者,八成和忠勇侯也脱不了干系。
杜琳琅倒不枉担着的名声真是对裴思珩情深义重,出了锦瑟居便哭得肝肠摧断,任宝娟如何劝慰也不能开解,直嚷着让宝娟回杜府去找她父亲想辙捞人。
要说满月呢,多少有些担心,论和裴思珩有多深的男女之情倒也谈不上,只不过找个好“掌柜”不容易,要是店倒了,自己这个当“伙计”的要寻下家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裴思珩毕竟是皇亲贵胄,和忠勇侯都是朝中一品大员,皇帝要处置也不会因着两人打架,最多给个申斥。只是今日不知是何事让一向沉稳端肃的冷面郡王寻着了由头,借机揍了宿敌一顿解了心中怨气。
下午,满月正汇总药铺子里积年的账册,严静娴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一把夺了她手中的册子,说怎么还有闲心在这看书,嚷嚷着让秋碧上茶水,直说渴死了,说自己找了跟在裴思珩后面的上官先生,软磨硬泡可算知道忠勇侯怎么挨揍了,“不是快冬至了嘛,各国使臣进京献礼,今日塔塔尔部的使臣在上交礼单时还为他们大汗纳穆赛呈情,提出求娶我朝公主为大汗阏氏以巩固大朔和塔塔尔的塞牧之谊。太子当朝没有应允只说容后再议。”严静娴连饮了两盏茶,匀了口气方道,“散了朝,就召了郡王爷,忠勇侯,还有几个一等辅政大臣在体贤殿商议。忠勇侯赞成,郡王反对,结果就打上了。两人都是练家子,太子令一干太监侍卫上前要将两人拉开,那些个奴才也不敢尽全力,结果都被踹了出去,几个老大臣更是不敢凑上去深怕受池鱼之泱,一个是舅,一个是叔,太子只好自己救场了。谁知郡王用力过猛,一下把太子掀开甩在了殿里的抱柱上。这忠勇侯一看太子吃了亏,抓起砚台就砸在郡王身上,咱们郡王岂能让他讨了巧去?拈起桌上的黄金纸镇朝他脑瓜子磕了下去,虽有侍卫忙着上前要护住他,可咱们郡王那是一箭三雕的主,隔空砸个人还不是举手的事,那忠勇侯脑袋瓜顿时血流如注!”说到这里,严静娴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满月奇道:“郎主不是一向不理朝政吗,按说公主和亲也不是没有先例,为什么郎主反对?”
“上官先生说现在宫里适龄的公主也只有先帝爷的老幺儿六公主,也就是穆贵太妃的女儿。这六公主可是和郎主是表兄妹。穆贵太妃和老王妃是嫡亲姐妹。塔塔尔的纳穆赛大汗年龄都可以做六公主的祖父了况且已经有了好几名阏氏。”严静娴倚着炕桌闲闲说道。
自十几年前斡难河一战鞑靼人被赶回老巢土拉河畔,经过这些年的休养生息,各个部落逐渐壮大起来。尤以塔塔尔部,蒙古部和汪古部最是强大。特别是塔塔尔部,近五年因着纳穆赛及其子乌克善、索纳罕能征善战,四处吞并,先后灭了克烈部、乃蛮部。其势力已是三部之首。如今部落兵强马壮,对大朔的不臣之心已是昭然若揭,今日之求娶想必也是一种试探。
大朔几十年里几乎连年征战,国力积弱,早在世祖爷时外强环伺,世祖爷率自己的儿子多次亲征,至先帝爷,只剩下鞑靼和回鹘时时伺机而动。先帝爷让自己的妹妹和硕公主和亲回鹘这才有了漠北的安宁,而斡难河一战才彻底换来这十几年的边境稳定。今皇帝即位,为快速充盈国库,只得放开海运,而海运一开,海寇便接踵而至。于是朝廷又要派兵驻守沿海,军资耗费亦是巨万,加上近几年大旱和洪涝,朝廷开库赈灾使得国库愈加空虚。
战争就要抽人丁,大片田地无人耕种,受灾地方的百姓为了活路拖家带口四处流窜。
满月曾随父亲去过随州、登州进药材,一路上虽不算饿殍遍地,哀鸿遍野,但也是民不聊生,四处可见凄惶逃荒的灾民。
“那要是六公主嫁过去岂不是入了狼窝,即便鞑靼人臣服我朝,她一个朔朝人在那蛮夷之地日子也不会好过,要是鞑靼人有了不臣之心,和我们打了起来,会不会用她来祭旗?”满月想到这里,就替这位公主担忧起来,“难怪郎主要反对,即便不是他的表妹,作为大朔朝有血性的男人也断不能舍了女人去保卫国家。”
“可不是,郡王在体贤殿也就是这么说的。说大朔的男人断不能把女人推在敌人的铁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