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辙等着司马光继续说下去,等了片刻也没有,苏辙问道:“王相国是先帝时的重臣,难道他没有资格配享先帝神宗庙庭,也没有谥号吗?”
司马光眼底乌青,已经是重病之人,说话也十分费劲。
苏辙上前:“君实兄,我扶你去歇息。”
司马光摆手,指着案几上堆积如山的公文:“我还有很多事处理,就不留苏相国了。”
苏辙开口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
人都死了,所有的殊荣都没了意义。
只要太皇太后和保守派没有褫夺王安石的封赏便好。
“太傅”也算是对他的一个礼遇。
距离王安石去世仅仅数月,司马光就累死在了公务之中。
他这一生郁郁不得志,因为反对变法被排挤出京师,闭门修书十多年,留下了巨著《资治通鉴》。
可他和王安石一样,都犯了极端主义的错误。
任何事都有两面性,而对于司马光来说,变法就是彻彻底底的黑色,必须要抹除。
死讯传到宫中,太皇太后为之落泪。
她既感佩司马光的鞠躬尽瘁,但更多的是哀伤身边没有得力助手,再无人能够制衡苏辙。
变法派的官员虽都被贬黜,但他们个个都纹丝不动,好好在京城待着。
太皇太后岂能不知,这些都是苏辙授意的。
朝廷里许多官员都以苏辙马首是瞻,她召回司马光,启用一些反对变法的旧臣,都是为了与苏辙分庭抗礼。
本来形势一片大好,可中流砥柱司马光却倒下了,太皇太后的努力都成了泡影。
“皇儿啊,你是对的。”
太皇太后不仅哀叹。
儿子驾崩前叮嘱过她,要她对待苏辙用感情拉拢,一味打压他必定会失败。
只能熬,熬到赵煦长大,熬到苏辙老死。
可太皇太后等不及啊!
她对苏辙充满了恨,恨不得他立刻就死。
和王安石去世的不温不火不同,朝廷给了司马光极大的殊荣。
他获赠太师、温国公,谥号文正,宋哲宗赐碑名为“忠清粹德”。
出殡那天,无数百姓夹道相送,痛哭流涕。
苏辙和苏轼也哀伤相送。
原本的朋友,在最后的对垒中变得疏离,不得不让人唏嘘。
送灵出城,劳累了一整天,苏辙却没有休息,而是望着夜空发呆。
苏轼走了过来:“子由弟,你在想什么?”
苏辙垂睫:“老哥,时光好不经用。我恍惚还觉得咱们才刚来京师赶考。一眨眼,就已经过去了三十年。我们老了,好多朋友都已经去世。”
从前苏轼也因为亲人朋友的离开而感伤过,尤其是与爱妾王朝云的幼子苏遁夭折之时,他低沉难过了很久。
人生走过大半,经历过数不清的起起落落,现在的苏轼已经变得坦然。
“子由弟,无论如何,我俩还在一起。”
苏轼在心情低谷时,总是用这个信念鼓励自己,如今他又把这句话送给了弟弟。
苏辙蓦地笑了:“是啊老哥,至少咱俩还在一起。”
苏轼道:“总有一天,咱们中有一个人会先走。但是没关系,我们都会在下边等着对方,是吗?”
苏辙道:“所以啊,从现在开始,咱们得开开心心活着!”
苏轼点头称是。
“对了,老哥,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苏轼好奇:“是什么?”
苏辙卖了个关子:“过几日你就能看到了。”
十日后,苏轼照例去翰林院点卯。
此时的翰林院经过苏辙的改制,已经变成了大宋的“教育部”,掌管天文、地理、历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