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列凡率先开口,声音低沉而镇定,却隐含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乌古斯人留下的牲畜与粮草,足够我们从此立足草原。他们的战士虽多桀骜,但已低头归顺。只要稍加整编,便可化为我们手中的新刃。”
卢切扎尔闻言,目光一沉,望向地图。她的视线在乌拉尔山以东的辽阔草原上停驻许久,随即缓缓开口:“这片土地……还不够。”她的声音冷冽如夜雪落铁,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锋芒。“我们要的,不只是生存之地,而是一个可以继承与守护的国度。”她抬头,缓缓扫过众人,“乌拉尔—乌古斯的残部既已归顺,便是我们的血肉、骨骼。他们将随我们东进,夺取该属于我们的天命之土。”
努瑞达此时缓缓前移,伸指于地图一处点下,指尖停在一片河流交汇的谷地。“这里。”她的语气平稳而笃定,“乌拉尔河下游,水草丰美,地势开阔,可设军营、屯畜牧。再往南便是保加尔汗国的北境,距之不远,却足够自立。若能在此立足,不仅可借与保加尔之通商维系物资,也能防其觊觎。”
努瑞达又将指尖缓缓移向地图更东侧,轻声说道:“再往东,便是基马克人的疆域。早有传闻,那里的诸部已陷入内斗,联盟早已名存实亡,各部自顾不暇。正因如此,他们一时无力西顾,正好给了我们一段难得的喘息之机。”
帐内众人面色微动,沉默中带着激荡的战意与思索。熊皮下的火焰噼啪作响,仿佛也在低语着一场新命运的诞生。忽然,帐帘被风猛地掀开,风雪裹挟着刺骨寒意扑入帐中,火盆的焰火随之轻颤。
“夫人。”巴特拉兹踏入帐内,身后跟着两名士兵,正押着一名年轻女子。“这是图赫里勒之女——艾丽努尔。她的藏身之处,是我那位‘新夫人’亲口交代的。”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轻佻中带着冷意,嘴角似笑非笑,眼中却透着一丝审慎。那“新夫人”显然是乌古斯降俘之一,已归于他麾下,但言语间,他不忘讽刺地指出这段信息的来源。
寒风穿过帐门,艾丽努尔的披风被掀得猎猎作响。)卡:卡?小??说¨(:网)° \?!已1e发:.布×_最!新μ/`章+§节°??她昂首而立,神情冷傲,仿佛仍未从家破人亡的命运中低头屈服。她的到来,让帐内的空气陡然紧绷,如刀锋擦过夜色。艾丽努尔年方十八,容貌清丽,神情却冷傲如霜。她身披银铃缀饰的羊毛长袍,乌发编成细辫垂于胸前,铃声在火盆跳动的光中轻响,仿佛风雪之语。艾丽努尔双手被生皮绳缚住,肩膀微颤,却依然挺立,杏眼中燃着不屈之焰,直视卢切扎尔,没有一丝低头的屈辱。帐内空气仿佛骤然凝滞,火光映在她的脸上,也照出卢切扎尔眼中一抹复杂的光芒。那是一种夹杂着警觉、审视与难言赞许的情绪。
卢切扎尔知道,草原有其铁律:图赫里勒的女儿,是一个象征,一个族群的血脉延续。若杀之,虽可绝后患,却违反了“妇孺不戮”的规矩,会激起乌古斯人潜藏的怨念;若留之,便如枕边藏刃,随时可能挑动新一轮叛乱。她既无法以“纳妾”示威——作为女首领,这一步她不能走——又不能轻率将此人赐予麾下诸将,引起夺宠之争。图赫里勒的血,已成为一把双刃之剑,悬在营中众人之上。
卢切扎尔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压雪的铁:“诸位以为,该如何处置她?”
契特里首先出声,语气如斧头劈木般直白:“夫人,杀她不合规矩,留她是隐患。图赫里勒的血在草原上就像一面旗帜,迟早有人会借她之名造反。依我看,不如将她远远送走,交给保加尔汗国,让他们为这颗定时炸弹头疼去。”
列凡轻叩剑柄,目光沉着却带着理智的锋芒:“送她走,是放虎归山。保加尔若收了她,早晚会拿她做筹码牵制我们。反不如嫁给我们中一个普通士兵,既断其贵胄之气,又使她永远难以翻身。”
巴特拉兹轻笑,笑意中带着一丝讽刺与狠厉。他拨动指间的弯刀,冷声道:“嫁给普通士兵?列凡,你想让弟兄们因她自相残杀?她是图赫里勒的女儿,哪个男人敢娶她,又有谁能制得住她?别看她现在低眉顺眼,回头若有机会,枕边一刀,那才叫悔之晚矣。我的意思简单——斩草除根。”
图尔古特与帕尔汗对视一眼,皆未开口,却从彼此眼神中读出了同样的犹疑与担忧。
帐内的气氛愈加沉重,火盆中传出噼啪爆响,松脂火舌在铁钩上跳跃,仿佛也在催促一个决断。就在此时,艾丽努尔突兀地开口了,声音不高,却清晰而坚定,像冰雪中突然裂开的岩石:“你们在这讨论我的命运,却没人问我自己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