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娘仍然和上次一样斜靠在榻上，面容憔悴。她盖着一张毛茸茸的毛毯，未施粉黛的脸上冷汗涔涔，但腮边浮起两抹不自然的红。

“发生了何事？”

我低声问在门口跪坐的婢女，她惶惶然答道：“奴也不知，只见到姨娘刚一睡醒便惊慌不已，奴一进去就会被姨娘用东西砸出来，不让下人接近。奴没有办法，只好去请您来了。”

这是做了噩梦？

我心里稍微有了些底，并未掩饰自己的脚步声，直接走了进去。

萤娘没有理会我，她只是低着头，用慈爱的目光注视着自己隆起的小腹，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孩子。她喃喃自语着什么，我走近一听，原来是在说：“阿母会保护你的。”

“萤娘？”

“仙师。”她抬起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只是奴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但是梦醒了，奴就不再害怕了。”

她还看着我笑，看起来的确是不怕了。俗话说为母则刚，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有些母亲的确会发挥出超乎本身的力量。但这种紧绷的状态不适合长期保持，别说是孕妇，就算是心宽体胖的甄老爷也得绷出病来。

于是我和她聊了一会儿，顺手再给她加几个安神的法术。

不知为何，看到她看着自己未来孩子的那种母亲的眼神，我竟若有所感。我的记忆里并没有母亲的存在，据说，在我很小的时候，她的村子被大妖袭击了，她侥幸逃过一劫，遇到路过的师父。师父曾受我母亲救命之恩，便从她手中接过了我这个累赘。

“那她呢？你为什么不带上她？”

师父长久的沉默让我明白这个问题不应该问。就算是他也无法同时保护一对母女。这是一个残酷的选择，选择一方就需要放弃另一方，任何理由在生死前都显得苍白无力，除了爱。

走出她房间时我暗暗下定决心，我想要帮助她。首先去找宋罹商量一下，他看的书多，懂得也多。

宋罹意外地待在房间里看书，他是什么时候养成了爱看书的好习惯的？我坐到他对面，想凑近看看他在看的书名，他却忽然将书本倒扣在桌上。

“你想问关于那个小妾的事情？”

我点头点头。

“我的结论和你一样。她没有问题，甄府也没有问题。但根据她最近的表现来看，我认为有可能是魇症的一种。”宋罹看我听得云里雾里，继续顺着解释道，“关于魇症我能查到的也不太多，只是大概知道它和某位大妖有关。心生孽，孽染心。用三岁小孩能听懂的话来说，就是人心里生了不好的想法，这些不好的想法就会沾染周围的人。”

“……你说我是三岁小孩？”

“大概原理就是执念太深，如果受到妖力影响会导致异变。但现在的问题是，找不出来异变的根源。”

“对对！”

宋罹：“所以这一点存疑。若能找出异变根源，便可证明究竟是否存在妖。”

我点头已经点累了。

“行，去吧。”他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又把扣住的书拿了起来。

“啊？”

“去调查啊，还要我帮你吗？”

“你……你不帮我吗？”我不敢置信。

“这件事本来就是你答应下来的。”他沉吟片刻，“但我的确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你去后院的时候，我往瑞安边缘走了走，发现了一个困阵。和我们在地下室发现的那个困阵不一样，这个阵法几乎覆盖了整个镇，没有灵力的凡人畅通无阻，但修士就会被阵法阻拦。”

阵中阵啊这是！

“如你所见，我正在找这个阵法可能的来源。我们——是要出去的对吧？”

听他这么说我莫名有些感动。但下一秒这感动就被他摧毁了。

“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去找妖气的来源了。”

“你要赶我走吗？！”

宋罹不出所料地指了指他身侧的桌面，那里已经被竹筒典籍各种也不知道他怎么弄来的古本占据：“如果你真想帮忙，那你来帮我找一找这边的书籍吧。”

我与堆积如山的典籍对视片刻，本能地用最快的速度溜出门外。

“打扰了。”

既然都去了宋罹房间，我顺路也去看了看祝承枝。他昨天晚上吃过甄府的饭菜后，突然开始闹肚子。据医师说，他这是水土不服。

我也是很纳闷，一个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吃了个把个月老鼠的人没有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