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下,白石通报门口矗立的小厮。小紫细细瞧着,此府邸坐落东北朝西南,门口有两只黑色的石狮蹲着。门台上方的匾额行书写将军府三个大字,门楣是楠木浮雕,雕的是祥禽瑞兽纹。
小厮引着白石和小紫,过了几级台阶,进了前厅,主厅屋脊微挑,由硕大的斗拱支撑,院里有个练武的方台,方台四周有放置兵器的木架,大厅的匾额上写着屏藩朔漠这四个大字。后面是三进的院落,庄严肃穆,听小厮说有十间厢房。
小紫和白石坐在案桌边喝茶。
小紫摸着案桌,啧啧称道,“这真是上好的紫檀木,看看这纹理,这木质!”白石奇道,“我竟不知你还懂这些。”
小紫自嘲道,“你以为我除了下蛊,卖卖饼子什么都不会了?其实我会的多了,没办法,为了生计,总不能饿肚子嘛,有一年,我拜了个木匠师傅学手艺,什么黄花梨啊,紫檀木,榆木,樟木,就是那会儿认识的,我就三分热度,只学个皮毛,不过我自认为我雕人像还行。”
白石想起平日里小紫粗枝大叶的样子,很难想象她居然能静下来细细雕刻,将信将疑地问“你能雕人像?”
“别不信,赶明儿给你雕一个,让你开开眼,”小紫一副郑重其事道。
“咳咳”,小紫和白石循声望去,叶老将军什么时候已经矗立在门口,正踏步进来。
叶老将军身材魁梧,面容威严,鬓发光鲜,额头上透着英气,白石向他行了礼,只静静站着,他已书信与叶伯伯,只说自己偶遇小紫,其余的,作为外人,他不便多说。
“来了,”叶公眉颔首,目光却盯在身后的小紫身上。
小紫知道他在看她,满不在乎地摆弄起桌上的茶具来,手握一个小巧玲珑的斗彩鸡缸杯,正端详,那雌鸡神采奕奕,气势非凡。
“你……”叶公眉张嘴道,小紫知道是在叫她,但久久没有下文,余光憋了眼,那张多年未见的脸上已尽显苍老,此时他眉头紧锁,隐隐地似有克制之意。
“为什么?青花镇上的日子不好过吗?”半晌过后,他开口道,终于进入正题。
“不为什么,青花镇上呆腻了,来星都耍耍,”小紫低头看公鸡,回答道,心想,原来,他知道,她在青花镇。
“那之前为什么不来找我?”叶公眉又问。
“之前没想到,这不碰到白石哥哥,我才知道,你都当上了大将军,看看这将军府,这气势,这光景,我也没沾过光,我过来沾沾光,”小紫抬起头,与叶公眉对视,脸上却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叶公眉没有继续追问,沉默,过了半晌,他缓缓说道,“既然这样,那么你便住下吧,既有因,必有果,既然躲不过,那就顺其自然吧!”说罢,扬长而去。
“为什么?”白石问道,原以为小紫与伯父之间必有一番纠葛,他随时准备灭火。
“什么为什么?”小紫继续摆弄桌上那套茶具,每个都被她摸遍了。
“为什么不问问叶伯伯,为何这么多年将你安置在青花镇,却不闻不问?”
“安置?分明是遗弃,”小紫自嘲道。她将茶杯端到唇边,抿了一口,缓缓道,“我有段时间当说书先生,为了吸引更多的顾客,我在故事里加了很多情节,就如今天这样的场面,总免不了加上误会解除,父女相认,抱头痛哭之类的,但结局不敢更改,生怕师傅责罚,这样下来了几场,我问卖肉的阿麻我改得怎么样?阿麻摇头说他不知道我改了什么,那个故事就这样的结局,由此,我得出结论,结局大于一切。就如今天这般,纵然叶将军他有多大的苦衷,也改变不了他在我幼时将我抛下的这个事实”。
“过去确实无法更改,只不过你委屈吗?”白石柔声问道,眼底一丝疼惜。
“小的时候,当然不甘,不过我都长这么大了,若我日日不甘,日日委屈,日日愤恨,我还能过得这么潇洒吗?”小紫挑了块桂花糕,送入嘴中。
“那你日后呢,有什么打算?”
“刚才他准我入府了,我自然是欢欢喜喜当一回叶家大小姐了。不过,白石哥哥,你住哪?”小紫想是想到了什么,问道。
“我住云来客栈,离这府邸不远,再过几月,我将参加星都的察举考试,朝廷头一回以考试选拔人才,真是新气象啊,”白石不无感叹道。
“那哥哥,我可以随时过来找你?”小紫闪着大眼睛,问。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白石哈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