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包回来,说服了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要抓个人还不容易。”
\t“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可他还是很不明白,“就因为他是皇帝,他就占着理么?不是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么?”
\t展昭分外平静地说,“那你有没有听过‘刑不上大夫’。”想当初他也是这样,不过现在他已经习惯了。
\t白玉堂失落地叹了口气:“我知道官场有官场的玩法,只是我原先以为,你们总是不一样的。”
\t白老鼠一向说的是“我们”,而现在,他说的是“你们”,这让展昭的心不由得揪了一下,好像被啄木鸟狠狠啄了一口,洞里却没有虫子。他总是对自己说,一个人成长的过程,就是要去习惯一些没有结果的事,坦然地把心中丘壑磨平,在此之上维持着做人的原则。今天他终于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官,可是他却,一点儿都不觉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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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庞籍一直送岑兴送到城外,山道旁。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庞籍想到从今以后,朝上只剩他年纪最大,不禁也有点难过。岑兴避开自己的家眷,与庞籍在一边的大槐树下说话。
\t“就到这儿吧,难为你来送我。”岑兴说。
\t庞籍大手一挥,“这有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太冤了。”
\t岑兴缓缓地摇头:“我不冤,我是有幸。”心里百味陈杂。
\t“不冤?我知道你有责任感,但别老是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这儿揽啊。”
\t“是真的。是我卖科考的答案。”岑兴用没有起伏的语调慢慢地说。
\t“什么?我以为你只是避嫌,引咎……”庞籍脑子里嗡嗡地响。
\t他眼前这个人啊,他一直就当他是满朝文武里最后一个好人,性情耿直不说,还清廉地让人看不下去,犹记得当初新科进士于牡丹园赐宴,他一眼就看到这个人,别人都在寒暄交际,觥筹交错之间,他却高傲孤独地站在花树的阴影里,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于这里。并且对他庞籍的示好视而不见,哼了一声就走开了。不是他自夸,庞家的势力还是能使绝大部分人趋之若鹜的,岑兴却视为粪土而不屑。从此庞籍对岑兴就上了心,事事都非要与他竞争一番不可。上朝下朝,就连各自轿夫的优劣都要比一比才罢休。他一直是护着岑兴了,他不允许岑兴失败在任何人手上,除了他自己。于是年复一年,周围的同袍有人倒了,有人死了,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他终于发现自己已是满头华发,白胡子可以一直垂到胸前,岑兴也已是满脸皱纹。不知不觉中,庞籍将岑兴当成了不可或缺的朋友。他们从来不会和颜悦色地吟风弄月指点江山,但岑兴走的时候,来送行的也只有庞籍一个。
\t“你,你这是为什么呀……”庞籍的声音抖得厉害,他心里有什么倒塌了。
\t“做清官,或者做贪官。到最后还不是一堆白骨一抔黄土,又有什么分别。那为什么,要让这个过程这么辛苦呢。”
\t“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t“世事无常啊,我从来也不理家里的事,回过神来,原来我们家欠了那么多的钱。真可笑啊,我都不知道那钱上哪儿去了呢。”他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家人,两个小孙女追逐嬉戏。岑夫人看着他,微微一笑。
\t庞籍的心被撕扯着。他忽然觉得很不甘心,岑兴怎么能死在钱这种东西上头。
\t“钱啊,不就是钱么。我们是同科进士,几十年的同侪,你对我还有什么抹不开嘴的呢。你向我借,向我要也成啊。”
\t“怎么能向你要呢。总不能靠你的好意过活啊。我现在跟你说了,我心里也觉得松快了。我总觉得应该给你个交代,告诉你实话,也不枉我们俩几十年相交的情谊了。”
\t庞籍在心里说“你啊你啊”,却不知该怎么接,只好什么也不说,只是握住了岑兴的手,不住地摇头。
\t岑兴拿下了庞籍的手,对着他微笑,这是他第一次对他微笑,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大槐树的叶子在风里哗哗地响。然后他带着妻子儿子媳妇孙子,一同踏上了不知通向何处的漫长旅途,回到家乡,总可以重建家园。
\t庞籍一个人站在风里,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印,感慨良多。觉得自己真的是老了,老得眼睛都花了,雾蒙蒙什么都看不清,于是他用袖子揉了揉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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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几天之后的早晨,包拯从贡院回来了。又批卷子又商议定名次的熬夜加班,忙得他够呛,顶着黑眼圈意识模糊地听展昭说着赵祯如何如何狡猾,岑兴如何如何就走了,庞籍如何如何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