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寒冬肃杀,百花败落,血泪惊鸟。
十二月,南京凛冬,岑母重病卧床,吐血昏厥,而家中无药。
岑子规咬着牙,要出门找药,被老管家一把拽住。
“少爷!不可以出门啊!这日本人马上就要破城,就要打进来了!不能出门啊!他们杀人不眨眼啊!”
“可我不能看着母亲病重不管不顾啊!”岑子规哀痛落泪,挣脱老管家,就要往外冲。
忽然有人抱住了他。
“子规。”杨尽搂住岑子规,“我去,我去药铺拿药!”
岑子规:“不行!这外面都乱成什么样了!”
“所以才应该我去!”杨尽打断岑子规的话,“之前岑夫人的药都是我取的,我路熟,我趁着夜色出去一趟,不会被那些日本人捉住的!”
“母亲的事,是我的责任!”岑子规厉声,挣扎道,“放开我,让我去,我也认路!”
“岑子规!你理智些!”杨尽抱紧岑子规,连声保证,“我会回来的,一定会的,等我拿到药回来,岑夫人服下药后,身体一定会好些的,然后我们再往南走,继续躲避战乱。”
岑子规忽然落下两行清泪来:“阿尽,往南走没用啊,再这样下去,从北到南,全是亡国奴,躲不掉的。”
“躲得掉的!”杨尽眼睛也红了,他哽咽道,“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一定会的。”
肃杀冬日寒夜,杨尽偷偷溜出了岑家,往药铺跑去。
那天晚上,金陵沦陷城破。
不过一晚上,丑恶的人性和欲望将这座城市变为血海地狱。
炮火连天,满地断臂头颅,无数人曝尸在路边,角角落落全是痛苦的呻吟,刺刀穿过胸膛,穿过喉咙,穿过肚子,子弹打进骨头,打进皮肉,打进血液。
土埋,火烧,毒气,惨绝人寰,遍地哀嚎。
杨尽在塌了一半的药铺里找到了药,可在回家的路上,脚被子弹打穿。
他逃进一户人家里,见地上横着惨死的尸体五具,男女老少全都有,杨尽来不及害怕,藏在院子的地窖里,躲了上半夜,等地面无动静后,这才跑出来,拖着伤腿奔向岑家。
可哪还有岑家,只有一片被炮弹炸过的火海废墟。
杨尽眼前一黑,差点喘不过气来,他丢了药,在尸海和碎砖里不停地扒着,就连指尖破磨,指甲出血他也好似无知无觉。
就在杨尽崩溃之际,尸海中突然有人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抓住他。
杨尽转头看去,是老管家。
老管家右腿被炸去一半,血肉模糊,他说不出话,一个劲地指着一个方向。
杨尽刚想将老管家从废墟里挖出来时,他瞪着双眼,断了气。
杨尽站起身,踉踉跄跄往老管家指着的方向跑去。
而后,他在一处断壁残垣的墙角下,找到了浑身是血的岑子规。
岑子规紧紧护着怀里老管家的孙子,可是一把刺刀贯穿了他的腹部,扎进了孩子的胸膛。
“子规!子规!”杨尽嗓音嘶哑,撕心裂肺地喊他。
气若游丝的岑子规缓缓睁眼,见是杨尽,哭着问他:“孩子还好吗?他还,还活着吗?”
杨尽摇摇头,背起岑子规,踏着血泪,踩着尸骸,一步步往城外走去。
岑子规趴在他背上,轻轻问:“阿尽,好疼啊,眼前好黑啊,天什么时候亮啊?”
杨尽哭得撕心裂肺,字不成句:“子规你看,天马上就亮了,你别睡啊,真的马上就天亮了。”
无人回应。
冤魂哭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