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冬末春初,花残仍开,前途未卜。
城北门的战壕里,战士们身上落着炮弹落地炸过来的泥土,他们悉数一动不动,等待着团长的命令。
一位士兵架起机枪,突然对旁边的人道:“杨尽,那段话,你再说说。”
杨尽趴在泥土里,嘴里咀嚼着苦涩树根,他说。
“今有外敌扰我国土,吾辈当自强,捍卫尊严,为国捐躯,若非山河无恙,我等应当战死沙场,无悔无怨。”
“啧啧,不愧是读过几年书的人啊。”有人说。
杨尽吞下树根,说:“别人教我的。”
“谁啊?”
杨尽笑着,牙齿因脸全是黑泥而显得白亮:“一个我下辈子一定要去找他的人。”
队长一听就明白了,拍拍杨尽的肩膀,但没多说什么。
没必要说,这个时代,大家都失去了太多东西,多到活着的人除了生命,已经再无东西能留下。
旁边有人小声问:“你说,我们这次能赢吗?”
一个老兵道:“赢不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去打,挺起胸膛一波接着一波往前冲,因为我们身后的土地,不能再丢一寸了。”
“不能再丢了。”
老兵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一遍又一遍,说给这动荡的天地听。
忽而一声枪鸣,冲锋号声响起来。
尘土炸起,震耳的炮声中,战壕里的战士们纷纷站起身,大喊着往前冲!
那冲锋号,是召唤,是信仰,是千千万万人最后的希望。
杨尽将手榴弹挂在腰间,他说:“血债血偿。”
三天三夜,白刃战,一营是入伍才半年的新兵,几乎全数牺牲在北门,没有子弹就用手榴弹拼,没有手榴弹就拿起刀,刀卷了刃,就用肉体堵炮火。
践踏的是血骨,可不屈是脊梁。
杨尽倒地的时候,耳朵已经听不见了,他感受不到四肢,不知自己身躯是否完整,他看着暮色低垂的天空,吐出一口腥红鲜血,失神喃喃道。
“子规……你说什么时候才天亮啊?天……还会亮吗?”
会亮的。
此时,是1938年3月27日。
距离黎明到来。
还有2667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