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哪家姑娘,都被编排得有鼻子有眼儿的。更有甚者,嚼舌根说您整日留恋花丛,全然不顾学子案,还造谣老爷为您铺路,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说罢,他从袖中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低声道:“我安插的眼线传来消息,今儿个下午,他们要在冰雪城聚头,商量着列您‘十大罪状’,还要去宣德门闹事请愿呢!这般大事儿,我哪敢耽搁,得了信儿就赶紧回家报信了!”
杨炯闻言,冷笑一声,眼中闪过狠厉:“哼!定是那老匹夫颜夫子坐不住了!”
阿西素来只知埋头办事,从不妄言议论。听了这话,也只是默默在前引路,径首往冰雪城走去。
二人刚过廊桥,忽有黑影自杨炯身侧疾掠而过,一股蛮力撞来,饶是他平日里功夫傍身,也不由得踉跄几步,险些跌坐在地。
阿西眼疾手快,赶忙抢上扶住,一双冷目瞬间迸出凶光,撸起袖子便要发作。
“罢了罢了,莫要生事。” 杨炯摆了摆手。
话音未落,身后己传来娇嗔斥骂:“哎哟!哪个不长眼的杀才!撞得人骨头都要散了!”
阿西哪里容得旁人撒野,跨步挡在杨炯身前,周身寒意凛冽如刀,死死盯着地上那人:“哪里来的泼皮!也不打听打听,敢在西爷跟前撒野?”
杨炯定睛看去,倒在地上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生得一副鹅蛋脸,柳叶眉下杏眼含嗔,鹅黄色罗裙铺散在地,料子绣着蜀地特有的缠枝莲纹,针脚细密考究,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偏生那口音软糯甜腻,带着广南两路特有的腔调,倒像是从岭南瘴气地里生出的野辣子花,泼辣又张扬。
“反了天了!” 女子一骨碌爬起身,叉着腰首往阿西跟前凑,“明明是你们横冲首撞,倒来怪我?”
阿西混迹市井多年,这般撒泼耍赖的见得多了,冷笑着摸出一锭银子晃了晃:“说吧,要多少?”
“谁稀罕你的臭钱!” 少女猛地转身,纤手指着杨炯,杏眼瞪得浑圆,“我只要他赔礼道歉!”
那模样倒像只炸了毛的猫儿,偏生眼角还挂着泪珠,倒叫人分不清是委屈还是泼辣。
杨炯斜睨那女子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觉这般无理取闹的行径实在聒噪,转头吩咐阿西:“速速打发了,咱们还有要事。”
话音未落,那女子早提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横在他身前,杏眼圆睁道:“瞧你也是穿绸裹缎的体面人,怎的这般没规矩?撞了人就想脚底抹油?”
杨炯最厌这等刁蛮做派,上一个这般跟他说话的女子,早被打成了猪头。当下强按耐心中怒气,眼皮子都未抬,侧身便要绕过去。
谁料这女子伸手便来抓他衣袖,冷不防对上杨炯眼中迸出的森然杀意,顿时如坠冰窖,手一松,僵在原地,“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泪珠儿噼里啪啦砸在鹅黄裙裾上,好不凄楚。
正闹得不可开交间,柳荫深处传来环佩叮当,一位美妇人款步而出。但见她鬓边斜簪一枚猩红檀木簪,杏子红缕金纱衣下露出青缎掐牙背心,行至跟前时袖中飘出淡淡虞美人香,端的是一幅深闺美妇做派。
杨炯目光一扫,瞥见她袖口苏绣独有的挑飞技法,正是自家绸缎庄今春新出的 “醉东风” 纹样,不由得眯了眯眼。
“公子留步。” 妇人轻轻揽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女,福了个万福,声音婉转如莺啼,“小女自幼在儋州长大,山野性子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还望海涵。”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方月白洒金锦帕,细细替少女擦拭泪痕。
阿西在旁冷哼一声:“早知是冲撞,方才怎的撒泼耍赖?”
妇人却不恼,只微微蹙起黛眉,柔声道:“都怪奴家管教疏漏,还望两位高抬贵手。”
那妇人话音未落,少女突然如野猫般扑到杨炯跟前,一把攥住他腰间玉带,尖声哭嚎:“姑母莫听他胡诌!分明是他横冲首撞,瞧我这新裁的鹅黄衫子,全叫他蹭了泥点子!”
说罢,粉拳还不住捶打着杨炯衣袍,倒像只撒泼的母大虫。
杨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中冰冷如霜,一把推开她,揶揄道:“原是儋州来的小娘子,难怪这口音黏黏糊糊,满是海腥气。”
杨炯慢条斯理掸了掸被扯皱的衣襟,冷声质问:“既是远道而来,也该学些眼力见儿。你瞧这周遭,哪个敢凑上来劝?何苦在太岁头上动土?”
妇人面色瞬间白了三分,恰在此时,阿西突然暴喝一声:“大胆!”
众人尚未反应过来,却见那少女竟将柔荑猛地往杨炯腕上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