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了!” 道人的声音混着山风灌入杨炯耳中,恍若洪钟大吕,震得他灵台清明。
龙吟骤至。
那声响并非入耳,而是直捣灵魂深处。
杨炯眼前忽而浮现冰川崩塌之景,亿万年积雪轰然坠地,化作遮天蔽日的白雾。
待白雾散去,云海中翻卷出的庞然大物已近在眼前。
那是一条周身缠绕雷云的蛟龙,鳞片呈暗紫色,每片皆有磨盘大小,边缘生着锯齿状倒刺,缝隙间渗出黑红色血液,滴落云海便腾起阵阵紫烟。
最惊心动魄的是它额间那半尺长的龙角,尖端还凝着未干的血痂,似是刚从颅骨中顶出,周围皮肤翻卷,露出森森白骨。
“嗷——!”
蛟龙巨口张开,杨炯清晰望见其喉间赤红如炭,腥风裹挟着腐臭之气扑面而来,刮得他面颊生疼。
杨炯后退时撞在无形屏障上,这才惊觉屏障不知何时化作透明结界,将他困在孤石西侧。
道人单手握竿,左手掐出剑诀。
竹竿忽作凤鸣之音,线绳如灵蛇出洞,竟自缠上蛟龙脖颈。
杨炯目瞪口呆地望着那看似脆弱的线绳竟深深勒进蛟龙鳞片,血珠飞溅处,鳞片下露出的皮肤布满龟裂纹,灰败如枯树皮,分明是强承龙气反噬的征兆。
“千年修得蟒化蛟,百年熬得角生肉。” 道人缓步上前,道袍下摆扫过石面,竟刻出深达三寸的剑痕,“你偷吸真龙之气,勾连妖道,真当能逃得过天罚?”
蛟龙剧烈甩头,尾鳍拍碎崖壁,碎石砸在结界上迸出火花。它突然昂首吸气,喉间红光暴起,崖底云海被吸成漏斗状,万千云雾凝成冰锥激射而来。
杨炯惊呼出声,却见道人指尖轻点竹竿,竿头绽开金莲,金光过处,冰锥尽皆化作齑粉。
“业障深重,还敢觊觎人间帝位!找死!” 道人冷笑,手腕翻转间,竹竿化作流光没入掌心,“今日便叫你知晓,天道不可逆。”
说时迟那时快,道人背后景镇剑突然出鞘三寸,寒芒闪过,杨炯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江南烟雨中持伞的道童、塞北黄沙里负剑的游侠、朝堂之上峨冠博带的老者……
每幅画面里,皆有这柄刻满金莲的景镇铁剑,唯道人背影坠入云雾,看不真切。
蛟龙似察觉死期将至,庞大身躯骤然蜷缩成球,鳞片摩擦声刺耳欲聋,竟滚到杨炯身前。它巨目沁出血泪,头颅重重磕在结界上,震得杨炯五脏翻涌,那眼神中竟有哀哀求饶之意。
杨炯心头剧震,下意识伸手触碰,却被结界弹得连退数步。
“它求你救?” 道人缓步走近,剑鞘轻叩蛟龙头颅,“你可知它化为人形之日,便是天下易主之时?届时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又要乱上一百八十年!”
杨炯猛然抬头,正对上蛟龙怨毒的目光,恍惚间,杨炯竟然感觉那目光竟与李泽有七分相似,直如尖刺扎得他太阳穴突突跳动。
这时他才注意到,蛟龙腹部有片鳞片呈诡异红色,缝隙间卡着半枚玉佩,雕的正是大华版图。
“斩!” 道人大喝,景镇剑完全出鞘。
这一剑毫无光华,慢如凡人挥刀,杨炯却见剑尖过处,空间如蛛网裂开细缝,露出其后流动的金色光河,无数光景扑面而来,正是百姓日常烟火。
蛟龙发出不甘的怒吼,龙角轰然断裂,口中喷出的金光在半空炸成万千火星。
龙头落地的瞬间,天地震颤,时间凝固。
杨炯望着那狰狞的龙头在石面翻滚,断裂处涌出的并非鲜血,而是混着冰晶的黑色浆液,每一滴坠地便腾起幽蓝火焰。
龙目圆睁未阖,瞳孔里犹自映着道人挥剑的剪影。
不知何时,道人已立在身侧,手中长剑滴着黑血,而那张面容,竟与杨炯分毫不差。
“你……你怎么跟我……” 杨炯瞠目结舌,手指颤抖着指向那张与己无异的脸,满是惊诧。
“法天则地,恩威合道。” 道人的声音恍若来自云端,又似在心底轰鸣,“龙者,非仁不立,非威不镇。你且看这斩蛟台,千年间斩过十二条孽龙,哪一条不是以为窃得龙气便可称帝?却忘了,龙气不在九天之上,在黎民百姓的心里。”
杨炯欲言又止,只觉喉间哽着团火炭般灼热的东西。那地上的黑血竟如活物般爬上他的脚踝,凉意顺着经脉直窜心脏。
他低头看去,掌心正逐渐透明,竟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金色光丝,分明是方才线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