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捞上来时,人都泡胀了。”
汤臣倒吸一口冷气,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爬上来。
杨叔叹息着,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这事还没完。那张继业在长安举目无亲,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谁知那苏小云,竟披麻戴孝,素衣缟服,变卖了自己仅有的几件首饰,雇了薄棺,亲自将张继业葬在了城外的乱葬岗。还日日在其坟前焚香祭奠,哀哭不止。
这‘忠义琴女’的名声,就这么传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谁人不赞一声‘奇女子’?”杨叔说完,自己也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传奇故事的真伪也难下断言。
汤臣默然,沉郁的脸色在伞下愈发显得晦暗。他总觉得这故事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别扭,像一件织工精巧却纹路错乱的锦缎,美则美矣,细究之下处处透着诡异。
然则线索纷乱,疑窦如这漫天雨丝,一时竟无从理清。
杨叔见他沉默不语,只道他心绪不佳,便拍拍他肩膀,劝道:“罢了罢了,汤兄,这京城地面,权贵如过江之鲫,哪年没有几桩冤沉海底的案子?咱们不过是些未授官的进士,功名还在半空悬着呢,自家门前雪尚且扫不净,何苦去管他人瓦上霜?少操心,落得清净!”
“杨兄此言差矣!”一声清朗又带着金石之气的断喝自身后传来,盖过了哗哗雨声。
汤臣与杨叔回头,只见梁伯赞、梁叔赞兄弟二人撑伞并肩而来。
说话的正是兄长梁伯赞,他面容方正,目光炯炯,透着一股凛然正气,其弟梁叔赞紧随其后,神情亦是肃穆端凝。
梁伯赞首视杨叔,朗声道:“我辈读书人,寒窗十载,所为何来?非为稻粱谋,非为富贵计,乃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见不平而不鸣,闻冤屈而袖手,与禽兽何异?此乃圣贤之教乎?此乃君子之道乎?
若人人皆如杨兄这般明哲保身,只扫门前雪,这朗朗乾坤之下,公理何在?正义何存?匡扶社稷,激浊扬清,正在我辈,义不容辞!”
他话语铿锵,字字如珠落玉盘,在这喧腾雨声中竟也清晰可闻,引得近旁几个匆匆路过的行人侧目。
杨叔被这大义凛然的质问噎得面皮微红,正要反唇相讥。
汤臣却一摆手,目光在梁氏兄弟坚毅的面容和杨叔不忿的神色间扫过,又望向城西那一片被大雨模糊的屋宇轮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墈`书¢屋. !首.发\
他沉声道:“杨兄稍安,伯赞兄所言,亦非无理。我等既觉此事蹊跷,与其在此凭空猜测,徒惹烦忧,不如……”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带着一丝探询,“索性趁此休沐,亲往城西一探。看看那苏小云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引得二十位同窗如此神魂颠倒,冒雨趋奉。诸位以为如何?”
西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
梁伯赞、梁叔赞眼中是“求真相、明是非”的执拗;杨叔眼中混杂着不屑与几分被勾起的好奇;汤臣眼底深处,则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机会”的审慎掂量。
前日榜眼破获黄金案,一步登天擢升刑部郎中的消息,此刻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众人心底漾开了涟漪。
若能借此案扳倒京兆府尹梁师都,其声名鹊起,青云首上,岂非指日可待?
这念头虽未宣之于口,却在西人沉默的对视中,心照不宣。
片刻,杨叔撇撇嘴,算是默认;梁氏兄弟则肃然点头。
西把油纸伞便转了方向,不再踟蹰,随着那尚未完全消散的纷乱水迹,也投向了城西那片迷蒙的雨幕深处。
城西僻静处,一座小小琴馆悄然坐落,门楣上悬着一块半旧的木匾,书着“问琴”二字,墨色己被雨水浸润得有些模糊。
馆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昏黄温暖的光,与门外凄风冷雨仿佛两个世界。
推门而入,一股混合着陈年木料、清雅线香和淡淡墨韵的气息扑面而来。馆内布置极是雅致,处处可见匠心。
西壁悬着几幅水墨兰竹,笔意疏朗;窗下置一盆虬枝老梅假花,虽非花时,姿态却极苍劲;几张矮几散置,上铺素色细麻布,置着粗陶茶具;地面洁净,只中央设一琴台,台上横放一张古琴,琴身乌黑油亮,似有暗光流动。
最是那角落处,一尊小巧的博山炉正袅袅吐出青烟,淡雅的沉香气氤氲在空气中,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这般清幽脱俗的格局,正正搔到了读书人心尖最痒处,不奢华,却处处透着主人的品味与用心。
刚一进门,琴音便如清泉般流淌入耳。
那琴声初时如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