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有应得

爷爷早就知道自己患癌的消息，却一直瞒着不说，还在起早贪黑的忙着饭馆的事。父母留下的存款已经不多了，虽然足够让叶蓁读完研究生，也可以让杳杳顺利毕业，但癌症就好似一个无底洞，他瞒着爷爷把车和房子挂在了网上卖了出去，自己在医院附近买了一个小杂物间，到最后自己偷偷改了志愿，去了c大的医学系。爷爷从医院偷偷跑回来，知道这些事情后和他大吵了一架，叶杳窅自己一个人躲在小杂物间的厕所里偷偷哭着，吵到最后，事情已成定局，什么也无法改变，爷爷抱着他，难得的哽咽了，“芃芃啊，你受苦了。”

“但是我只剩你和杳杳了。”那天晚上，他好似回到了从前，跟个孩子一样的，在爷爷怀里痛声哭着。失去黎远卓的那晚，他想哭，眼泪却怎么也留不下来，心脏像被人插了一刀，没有拔出的利刃堵住了他的血管让他怎么也喘息不上来。但他知道这是他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黎远卓跟他不一样，他有父母，有着幸福美满的家庭。等他去了a大，他那样出色的一个人，一定会赢得无数的鲜花与掌声。他不用为了补贴家用而疯狂的接家教，接兼职。他可以利用大学的时间做很多他想做的事情。甚至……可以交个女朋友，然后忘了他。

叶蓁换了手机卡，回家搬东西的那晚他看到了站在他楼底下的黎远卓。他好像喝醉了酒，站都站不稳，却一直坚持着守在他的楼底下，仰头看着他们家早已熄灭的灯光。

他哭了吗？叶蓁心想，那天晚上，他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他戴着口罩，戴着帽子，想借着夜色去扶一扶他，可还没下定决心，就看见一个女生朝他走去。他们说了很久的话，等到路口的灯都熄灭了，黎远卓才给了那个女生一个拥抱。

他最终还是被她扶走了。

你看，叶蓁，没了你他只会过的更好……

c大离医院很近，叶蓁辅导员声明了情况，并没有住宿，八年来学校，医院，兼职，回到杂物间已经将近十一点，第二天还要早起去上早八的早课。

叶蓁不忍心让叶杳窅跟他一起挤那狭小的杂物间，学校的住宿环境很好，他干脆给杳杳办理了住宿，周末再带着她去看看爷爷。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又开始在傍晚仰头看星星了，不过城市的夜空很少亮起星辰。

到最后，他又只剩下星空相伴，唯一不同的，是当他在无人的夜晚望向天空时，他总能想起另一个人，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却又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亲手推开了他。

所以现在的想念，是他罪有应得。

他似乎又变成了17岁那年的叶蓁，沈默寡言，没有什么朋友。

很多人都在为他不值，以他当年高考的成绩，报考a大是完全没有什么问题，但他知道这是他命定的结局，他突然就有些庆幸那天晚上在医院，他亲手把他推开了，没有半分迟疑。这样老师同学说起他叶蓁的名字时，就不会带上黎远卓。他们只会说黎远卓高三懂事了，以超常的水平考上了a大，前途一片光明；让他们谈起，只会摇摇头发出一声叹息的名字，有且只有叶蓁。

兜兜转转，叶蓁又成了黎远卓口中那个不爱说话不爱笑的木头。

他换了一个手机号，每逢节假日都会用短信给他悄悄说一声节日快乐，虽然都宛如石沈大海……

黎远卓……

他想，他会用他短短的一生去怀念高中那长长的一瞬。

那是他这辈子看到的最闪耀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