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全
还记得佟微月第一次与林等风见面,是十年前。那年他十四岁,自绛京上学归家,乘着家族直升机降至老宅停机坪,一个人提着轻便行李箱走进家门,猝不及防间看见寒冬腊月里,好一副拉拉扯扯的狗男男戏码由他爹亲情主演。
崩溃的男人,高声的质问,冷硬的拒绝,平静的安抚,体贴的关心,全都在他出现的一瞬间猛然坠于冰点。
所有人鸦雀无声,有种奇妙的冷静。佟墒雅第一时间上前几步,若有若无遮住男人挡在身后。这个操作佟微月看在眼里,心中明悟。
他老爹怕是疯病上头,已经失去常理,不管不顾了。不然若按照佟墒雅以往性情作风,他不会做得这么外露而明显。活似一副怕这个人吃亏的模样。
目光落在二人脸上,平等分割。
佟微月当然知道他父亲不知何时起在外徒增的流言,只是没有想到,父亲那些旖旎传闻,终是由他本人向佟微月将这一切徐徐展开。
有些突然。
但这不算什么。
生在富贵人家,注定了佟微月不会是一个普通小孩,他对眼前的事情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和不能接受。明明十四岁的年纪,放到平凡人家合该是一个招猫逗狗的小少年,佟微月的做派却仿佛一个大人,老气横秋,过早成熟。
“天冷,别不要温度要风度。过度耍帅没人要,老爹。”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平淡地转向佟墒雅身后的男人,一句话扭转气氛,浇灭成年人之间爆发的火箭,令他们的矛盾隐入地下,留足了体面。可他也隐晦表达了立场:“我老爹行事偏激,脑子不太好,您多担待。”
佟微月诚恳地向林等风颔首,说完拖着他二十寸行李箱走了。路过拐角扭头的一瞬间,佟微月清晰地看见那个被他父亲身影挡住,自始至终他没看见过一眼正脸的陌生男人颓唐地束手就擒,被佟墒雅拥吻在怀中,像个木偶。从背影中都能看出他的绝望。
十四岁男孩突然好奇起今日他撞破的把戏,究竟有着何种细节。是胁迫?是利诱?是软硬皆施?为何这个男人看起来如此抗拒却还要不得不低头?未知的答案藏在满是迷雾里,一瞬间佟微月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战栗。
他无意评价父亲的决定,只是被这种疑似全局掌控丶支配一个人的感觉吸引。
那年贞市的温度很冷,佟微月穿着单薄的衣裤,血却很热,兴奋得掌心冒汗。
佟墒雅与林等风之间的性张力恍若精心打磨的艺术品,没有人见了后不会为之心驰神往。任何一个收藏家都会去学着收藏。
犯罪心理学角度讲,是致敬。
佟家人养出了两个疯子。
一个是佟墒雅,一个是佟微月。
“我拥有‘她’,不论是哪种‘她’。”手术室门前红灯常亮,浑身是血的男人一针镇定剂下去也压不住他的发狂。
“为什么要走呢,小爸。老爹对你不好吗?”被紧急推上代理总裁之位的少年长身玉立,他趁着父亲昏睡没空理他站在icu病房外喃喃,他不知道彻底击倒林等风的正是由他转接的羞愧。
“你喜欢男人?那你以后结婚也会找男人吗?”发小得知他人生计划后长吁短叹:“喜欢男人也好,你还是适合嚯嚯男人去吧,可别嚯嚯人家小姑娘。”
无尽沉默中,有他者温柔乡缓缓开口。
“别学你爹。”
佟微月心神俱震。
他从梦中惊醒,大汗淋漓,似久溺浮水般微微喘息。助理小夏吓了一跳,磕磕绊绊地关心:“佟哥,怎么了?做噩梦了?”
“……没事。”四周如晦,唯有过路车灯偶尔晕出点光。男人这才注意到他还在车上,忽然想起他们已经下了飞机,此刻应该正在开往他和厉林梢家的方向。佟微月拿过桌上一瓶冰水,以其温度镇定他紧绷神经,他勉强道:“没事,现在几点了?”
小助理看了一眼表:“二十二点四十四。”
与君合书活动直播结束得比他们想象得早,佟微月团队深知佟微月尿性,当即拍板做决定改签了飞机票。
或许雇主今晚不用进不去门了,夏平朗暗自想。
佟微月根本不知道楚微霜背地里给他安了什么戏份在他的团队里广为流传,男人有点着急想见他的爱人:“还有多久?”
“二十分钟丶十几分钟吧。”小助理答。
“……”
佟微月闭了闭眼,心急如焚,恨不得背后能凭空长出翅膀,飞跃数十公里,回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