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玉色蝴蝶迎风蹁跹,十分有趣,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一时动了顽心,遂从袖中取了扇子,蹑手蹑脚的,追着蝴蝶而去,一直跟到池中滴翠亭上,却不想听见有人在亭子里说话。
亭子中是宝玉院中的两个丫鬟,小红和坠儿,正在说起贾蕓拾了小红帕子一事。却说小红和贾蕓见过几面,心中都有了几分意思。这私相授受的事光天化日之下说起来,难免有些心虚,故而她多了个心眼,意欲打开窗子也好看看左右是否有人在。
宝钗不曾想竟会听到这般私密之事,心中着实吃了一惊,暗忖道从古至今行为不端之人,必不是好相与的心性,今日偶尔撞破,却得想个法子脱身才是。
也不过是念头一转之间,就听那边推窗的声音,宝钗便故意放重了脚步,笑着叫道:“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
那亭子里的小红坠儿刚打开窗子,只听宝钗如此说着往前赶,竟是浑然不觉这亭中另有他人在,两个人都被唬住了。
宝钗见了她们,笑道:“林姑娘可是被你们藏起来了?”坠儿是个缺心眼的,楞楞道:“我们何曾见林姑娘了?”宝钗道:“我才在河边远远地看着她在这里蹲着弄水,我原本是想悄悄地唬她一跳,还没走到跟前,她倒像是看见我了,一转眼就不见了,莫不是被你们藏在这亭子里了。”
一面说着,一面还故意进去寻了一遍,才肯转身离去。那两个丫头早已信以为真,更有那个小红是个多心窍的,一时又疑心起方才的话是否让林姑娘听去了,免不了又是一番急苦。
宝钗先前本为寻黛玉出来,再加上临乱不惊,这一番说辞竟是滴水不漏,丝毫不见滞涩。一招“金蝉脱壳”使得是天衣无缝。
却不说留下那两丫头担惊受怕的,薛宝钗一路走,一路心中好笑。
她终究是少女心思,平日里再稳重,此时也不觉流露出一丝顽皮一丝得色。忽听得一笑声:
“薛姑娘急智,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薛宝钗也不免呆了呆,转过身去看。
尹昀应是才赶回京来,风尘仆仆,然此时似笑非笑的神情,竟是说不出的潇洒,与平日里大是不同。
薛大姑娘是人前背后未曾被人抓过错的,方才自谓得计脱身,却不想竟被人抓个正着,也无暇去想他究竟看到了多少,一时心中竟是几分气恼,更有几分羞赧。擡头注目于他,开口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尹昀听了,唇角笑意更深,点头赞道:“都说薛姑娘极明白道理,行事持身更正。”
宝钗听了,两颊飞红,竟比胭脂更艳。暗暗想到:须不是我有意偷听的,不过事出权宜;一时又悟到原本是想堵别人的话,却被回敬了自己,细想来更是一字一句说的都是她方才的行止,道是还未交手就已败阵了。
尹昀是得了薛母吩咐进园子来的,经过沁芳泉边,隐约听得水面上传来说话声。他无意听人私语,但因耳力胜于常人,有一两句飘入耳中,已明白是丫鬟的私情,他自是不会上心,正擡脚走过之时,却远远地见宝钗往这边来了。
他在水边驻足,待有需要时出手相助,不想所见却意想不到的精彩,着实让人赞叹。他却不知闺阁之中也有如此心智果决丶处乱不惊的小小女子。后跟了她一路,见她以为无人在侧,未掩去面上几分得色,活脱脱像在家塾里欺瞒了先生的顽皮孩童,倒是十分得趣。
好一会儿,薛姑娘方才平覆了心情,盈盈一礼,问尹昀可是从母亲那过来。
尹昀微微一笑,也不再闹她。
先不提探春等众姊妹在这园中作饯花会,却说这大好春光中,却有一人满怀心事,悒悒不乐。林黛玉提着花锄,躲开人多的地儿,只往僻静处一路行来,见落花成冢,残红飘零。
古诗中有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一句,今日方知不差,满园花团锦簇丶欢声笑语之中,却只得她一个伤心人,不由悲从中来,在那土丘之上呜咽,作《葬花吟》五十二行,三百五十一字,道是: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宝玉一路寻她到花冢,听完不觉痴倒在地,遂落下泪来。黛玉听见他的悲声,转身就走,宝玉忙追了上去。
他二人自是都有些痴病的,自由耳鬓厮磨朝夕相见,彼此情根深种,眼中再无他人。宝玉软语相告,几句情真意切的话,就打消了林黛玉满腹疑虑,忧愁全消,与他如同平日一般说说笑笑地去了。
却不知一曲葬花吟,听到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