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叹道:“我有什么好不好的,还不是整日里为你宝兄弟操心。以往总是担心他念不好书给他老子捶,现在更荒唐了,一个丫头的话也能让他犯了痴病。这知道的人,是说他看重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的情分;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多少混话说出来呢。可若要管束得他紧了老太太又该急了,罢了。我最近精神也短了,只是常思量着,你那日家去后,和你母亲也少来府里走动了,亲戚情分上本不应如此疏远,何况我与你母亲是亲姊妹。当初你们在府里时,还能和你母亲每日里一处说话;你宝兄弟有什么不是的,若是你肯劝解他几句,说不定他还好些。”
宝钗听着王夫人的话,到后面几句忽觉心惊,于是笑着宽慰了姨妈几句,又托词说要去看望宝玉,这才辞了王夫人出来。
看着宝钗走了,王夫人的脸色又沈了下来,问站在下面的人,宝玉现下怎样了?下人回道宝二爷瞧着像是好了,就是还拉着紫鹃,闹着不肯放她回去呢。王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沈着脸吩咐:“去把袭人叫来。”
宝钗到了怡红院,见袭人等大丫鬟都不在跟前侍候,里屋只有紫鹃在,宝玉正躺在榻上与她说笑。瞧着他说话的神情气色,与平日里并无二致,心知他已无大碍。
宝玉见到宝钗倒也有几分惊喜,忙直起身来,请宝姑娘坐,又问宝姐姐近来可好,姨妈在家可好。看他说话时一本正经,全无旁人传言的疯癫痴傻之态。
宝钗也略略问候了几句,无意久坐就欲起身离去。紫鹃知道宝姑娘每次来了园子里必是要探林姑娘的,她心中挂念着姑娘,就想陪着宝钗一道过去。偏偏宝玉和宝姑娘说话的时候还像是个正经人,见到紫鹃要走却又装痴作傻地拉住她不肯撒手。
宝钗瞧在眼里,想来是先前紫鹃唬得他惊了,现在他故意逗那丫头玩呢,也就不在意地辞了出来,去探望黛玉了。
来到潇湘馆,走进去只觉静悄悄的,只有雪雁一个人守着姑娘。林黛玉躺在床上,看她的气色却比“病中”的宝玉还要差,不知道的人都要以为先前让一府手忙脚乱的人,不是宝二爷而是林姑娘呢。宝钗一见吓了一跳,问雪雁道:“林姑娘怎么成这样了?”
宝钗素知黛玉每年春秋二季会犯旧疾,也不过是咳嗽丶减饮食丶多梦。前日来找邢岫烟说话时,也到潇湘馆探过,见她病症比往年又添了几分,然几日不见何以憔悴至此了。
雪雁年幼,只知道在一边哭,宝钗放平和了语气,耐心地问了她一会儿,才听她说出了个大概。
那日紫鹃正伏侍黛玉吃药,忽然就见袭人沈着脸走了进来,也不看一眼林姑娘,劈头就问紫鹃:“你刚才和我们宝玉说了些什么?你瞧他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你还是自个儿回老太太去,我是不管了!”
说完便大喇喇地坐在椅上一言不发,莫说是个少爷房里的丫头,就是大老爷二老爷房里的正经姨娘也摆不出这等威势来。黛玉见她满面激怒,举止大异于往常,也慌得直起身来忙问何事。
袭人就抹着眼泪,说起宝玉听了紫鹃的话,就如何不好了,连奶娘都说他不中用了,只怕这会子都死了。黛玉关心情切,也不及思量宝二爷若真是死了,他房里的丫头哪还有心在这坐着呢,惊急之下将方才喝下一半的药都一并呛了出来,死命地咳了一阵,喘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紫鹃也顾不得和袭人对质,赶紧抢上来给姑娘捶背顺气,黛玉才缓过来点,就推紫鹃道:“你不如拿根绳子来勒死我,倒也干净了。”紫鹃这才是真急了,哭着说只是说了句玩笑话,黛玉就让她不论说了什么,到宝玉跟前去开解他,或许还能醒过来了,紫鹃这才跟着袭人去了怡红院。
宝钗听完,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连王夫人都素来夸赞袭人稳重,这事却不像是一个本分的丫头能做出来的。纵是实心眼到眼中只认宝玉,或是不把林姑娘当他们家的正经主子,竟是连老太太面上也不看了吗。
但再往下思量,兵荒马乱之中却也真没人来计较她“情急冲撞”了姑娘,一家子人围着宝玉团团转,谁顾得上来看一眼林姑娘好不好了。连老太太听说宝玉的病是因林丫头而起,也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责备下人们照顾不周。
宝钗再想着袭人往日里的言行,不由也感慨这个丫头不仅心大,拿乔托大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别的不说,林姑娘是最不会生事的,更不会和丫头们计较,偏偏一家子人都道是林姑娘心眼小容易着急生气。不论事后是否有人嚷出此事,任谁想来也不会是宝玉房里这位最贤惠妥帖的大善人的错。
这时,黛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