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看薛蟠平日行事,已知这样的世家公子,全然不把律法人命当回事,劝诫得了一时,也保不得一世。
而在宝钗心中,她也知道薛蟠做错过很多事,但也毕竟是她的哥哥,对她和母亲,乃至尹昀这些朋友,并无半点差错的,难道事到临头,那人却连看在她的面上也不愿吗?久久没有等到尹昀的回答,她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终是扭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她不知道怎么回到家中的,只是坐在屋中怔怔地出神,薛家的大姑娘,直到此时才明白自己也是会伤心的。
并非赌气或是忿忿,而是心事无可依托的凄楚和埋怨,却不能说,也说不出口。往事历历在心,两人却从此再不能毫无隔阂了。
她不知道,尹昀也在她屋外站了许久,却终是没有叩门,也没有留下什么话语给她。
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薛蟠的婚期。
大婚之日,薛蟠心中得意,一时喝多了酒,带着醉意笑嘻嘻地跑来拉着尹昀问:“我妹妹,你觉得怎么样——”喜宴上喧哗声鼎沸,旁人也不曾听闻他说了些什么。
还不等薛蟠说出后半句,“下回就让我也帮你们把喜事风风光光地办了吧”,就又被人扯去灌酒了。
薛姨妈为薛蝌娶了邢岫烟后,一大家子都住在一起,岫烟性情温柔,侍候薛姨妈无微不至。现下薛蟠也娶妻了,薛姨妈原盼着看到妯娌和睦,她后半生也可以不用操心了,没想到从此竟是家宅不宁。
原想着夏家小姐是个才貌双全丶知书达理的,却不想夏金桂从小被寡母宠溺坏了,养成了十足泼辣的性子,更是眼中容不得一粒沙子。她先是看不起邢岫烟的家世,岫烟虽是处处忍让,怎奈夏金桂一见面就话中带刺,两人竟是不能共处一府之中。薛姨妈无奈,只好另拨了一处房舍,让薛蝌夫妻搬出去住了,才称了夏金桂的心。
这位薛大奶奶一进门后,趁着新婚燕尔,将薛蟠拿捏在了手中,又见薛蟠房中有香菱这样才貌双全的美妾,忍不住妒火中烧,总是寻着由头编排香菱的不是,连名字都说犯了自己的忌讳,硬是让改成了秋菱二字。
薛蟠最是个喜新厌旧之人,新婚中听了妻子的话,就把香菱抛开了,时日一久,却看夏金桂也没有新鲜感了。偏偏他在这妻子面前已失了先机,气势矮了半截,再也难振夫纲,反而处处被她挟制。
这日又与夏金桂在家中口角,他不甚烦闷,想着成亲之后也没什么好处,比不得以往自在,于是心中生念,想着与往年一般,出京到外省去走走。
薛姨妈劝阻不得,只得由他去了。不想尹昀却也来说,此趟由他陪薛蟠走一趟,至于薛家的家业,可以让薛蝌协理,与宝钗二人足可让人放心。薛姨妈原也有这个心思,想让薛蝌多帮衬着薛蟠些,当下就点头了。
及到整理好行装,一行商队出京之时,宝钗才得知此事。她与尹昀自那次不快而散后,两人竟是再没有过交谈,此时宝钗听闻他要出京,也是默默半晌,却也觉无话可说,于是也未曾去送别。
入秋后一天,忽听闻贾府二小姐迎春的亲事定下了,薛姨妈带着宝钗二人到贾府去贺喜。进了贾母的屋子,却见老太太有些无精打采的。按理说老人家是最对儿孙的婚事上心的,不问也知其中必有缘故。
原是贾母并不看好迎春的夫家,但是贾赦已拿定了主意,寻了许多话来哄老太太。老太太想着他到底是二丫头的父亲,既是决意结这门亲事也只好如此了。
宝钗去探过二姑娘后,又来到三姑娘的房里。探春和她说起二姐姐的婚事,叹息说,孙家只怕并非良配,其馀再无更多的言语,也不是闺阁女子能说的了。宝钗见探春郁郁寡欢,明白她们姐妹一体,三姑娘虽是真心为迎春忧虑,何尝不是想到了自己。
探春忽然又道:“太太房里的彩霞,前些时候配给了旺儿媳妇的儿子,你知道这件事吗?”
宝钗不想她忽然提及此事,按理说贾府中丫鬟小厮的婚配,亲戚家的姑娘又如何会知道。可这事偏是宝钗老早就听说过的,而且还牵扯着她不愿回想的心病。
探春淡淡笑道:“你可还记得有一年,姐妹们论起各房里的丫头,我说太太菩萨似的人,什么都不留心,一应事都是彩霞在旁提点着。”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