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喻从意仰躺在床上,不知该不该说他还有良心,身下甚至铺了软垫,除了脖子倒也没有哪里不适。
稍动了一下,喻从意支着上本身坐起,就意识到不对。
撇开左手手腕和右脚脚踝带动的一串叮铃哐当的声响不谈。
她好像被封脉了。
四肢虚浮无力,连五感都在黑暗中变得不够灵敏。
这个认知气得喻从意有些想笑。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封她脉有什么用?
屋内动静算不得大,但还是吸引了屋外的注意。
门被打开一道缝隙,身影逆着光走进屋内,手里还拿着托盘,香气随着他的进入溢满整个屋室。
往常喻从意是最馋阿离手艺的。
或是讨好,或是安抚,或也没有别的更多心思,只是怕她饿到。
总之阿离久违下了厨,按照她的口味喜好做了几道菜,欢欢喜喜进了屋。
他笑容满面,擡眼却在暗色里对上她冷淡的眸子。
饶是早有准备,仍止不住一瞬心颤。
“为什么。”喻从意冷声道。
阿离很快调整好,将餐盘端到一旁的桌上,侧坐到床边端起小碗。
炒饭的香气变得更加浓郁,他把勺子递到她面前:“先吃饭。”
喻从意眉头轻蹙,擡手挥去。
若换作以前这一下能将阿离都掀歪几寸。
可现在她力道不够,速度不快,右手刚擡起就被他攥住手腕。
阿离轻叹一声,将碗放在一边:“我并未打算对你不利。”
喻从意闻言笑出声,只定定瞧着他,晃了晃手腕上还叮当作响的链子,没有说话。
“这些只是必要的防备,谁让你是喻从意呢。”阿离亦笑道,似没被她带刺的态度伤到分毫,“若掌门真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阿离也犯不上准备这些家夥,你说对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喻从意懒得与他周旋,又问道,“为什么。”
掌中纤细的手腕被他牢牢制住,他们现在离得极近,再微小的动静都能传到对方耳中。
“从十二年前。”说话间,他凑得离她又近几分,“因为——”
“喻君成。”
阿离欣赏着喻从意满眼惊愕,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淡漠:“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兴中八年,扶风郡。”
果然如此。
那个被遗忘的丶所有人都以为他也死掉的小儿子,磕磕绊绊地长到了能为家人复仇的年纪。
“你要复仇,有很多机会。”喻从意道,“我从未防过你。”
正因从未设防,她才会轻而易举地被他弄到这里。
心思明了后,喻从意环顾四周,突然对自己所处的位置有了猜测:“这是你在扶风郡的家?”
“不愧是掌门。”阿离没有否认,“起初刚到掌门身边时,我的确心心念念想着找机会将你杀之后快,以祭奠我满门亡灵。喻君成死的快,那他的帐你来还,这没什么不公平。”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
“后来,日子久了,就觉得复仇没那么重要了。”
兴中八年,尚在襁褓的阿离被阿娘拜托给挚友收养,一晃数年。
报血海深仇成为他成长的唯一答案。
后来养母离世,他独自一人来到关中,打听到济生门近年收人条件:
合眼缘的孤儿。
便设下一出苦肉计,在恰当的时候让唐子恒看见,带他回了济生门。
最初接触到喻从意的时候,阿离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一个女子罢了。
他很快就能完成养母的夙愿,能让眼前人血债血偿。
但很快就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她太强了。
“蛰伏”二字,成了之后阿离生命中的主旋律。
至于这泼天的假戏中有几分真情,阿离不知道。
只知道,若非喻长行就是喻君成,他大概是心甘情愿地唱一辈子假戏。
如果只是喻长行,那么他和她两心相许,他也能笑着祝福一句天赐良缘。
毕竟他恨的也只是喻君成罢了。
无论喻君成出于何种目的放纵济世门的弟子在外兜售假药,哪怕是杀鸡儆猴丶借机敲打门生——
又凭什么要他全家当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