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相向的一天。
半晌,他手缓缓放下。
阿离挑眉:“还没打就认输?”
“放了她。”喻君成道,“我任你处置。”
他眸光坚定,说此话时没有丝毫犹豫和动摇。
阿离却无声笑起,低声喃喃道:“真是师徒。”
“什么?”
“没什么。”阿离侧身挡住他看向屋内的视线,“你有什么要与我解释的吗?”
他生怕喻君成想不起他这号人物,特意用济生门的药鸽送得信,写明了要就当年扶风郡的旧事与他闲聊。
事实上,他确实多此一举。
那件事对喻君成而言,可以说是他计划最初的一步,实在是难以忘怀。
“对你的父母亲族,我很抱歉。”喻君成墨眸如漆,与喻长行截然不同的气质尽显无疑,“我曾经打探过你的下落,他们说你死了。”
“多轻飘飘的一句话啊。该说不愧是济世门的掌门大人吗?那个年纪就有这等卧薪尝胆的好计量。”阿离故作轻松,唇角带笑。
可眸中的寒意到底出卖了他的心思。
“你恨我,理所应当。”喻君成朝他走近,在阿离疏离的视线下,将那柄剑举到他面前,“但你对她有意,不是吗?”
“用这把剑,杀了我,以后照顾好她。”
阿离对喻从意的心意,喻长行可以有所察觉而不认,喻君成却做不到两耳不闻的忽视。
在喻长行短暂的人生中,阿离予他而言,一如沈择赢予喻君成。
阿离见他这副模样,气得浑身血液沸腾,恨不得将眼前人这副冷淡的假皮撕个干净,宁可他现在脑子不清地与自己说些笨蛋话。
他咬牙切齿,冷笑一声:“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哐!”
“阿意!”
“掌门!”
一声闷响自房中传来,剑拔弩张对峙的二人在对方眼中看到一瞬怔愣,旋即同时回头朝后看去。
喻从意不知何时从床上摔了下来,整个人颇狼狈地趴在地上,手脚上的铁链拉扯到极限,腕处的红痕磨出血迹,昭示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是被铁链绊倒的,才意识到这样松懈地戒备也不是完全的放纵。
几乎是本能驱动,连犹豫的空隙都没有,二人的脚步就齐齐朝喻从意迈去,一人一边将人架起。
“怎么样?”
喻从意被扶靠坐在床边,看清眼前两张写满关切的脸,眉头微蹙。
“啪!”
“啪!”
一人一巴掌,公平公正。
阿离一晚上挨了两巴掌,脑袋都有些发懵。
喻君成却是一副乖巧挨骂的模样,垂眼没有说话。
喻从意气笑道:“二位好大的架子,当我是什么玩意吗?在这儿让来让去。”
“……掌门,我没有。”
“地上凉。”喻君成没有直接回答,不顾怀中人的推搡将人一把抱起,放在床上,“乖,等师父一会儿,好不好?”
喻从意见挣扎不过,干脆搂住人脖子不肯松手:“我警告你,你是我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你的命是我的。”
“好。”喻君成耐心应着,哄她松了手才直起身,看向阿离,“我们接着出去说?”
“……这还说什么。”
阿离背靠着桌沿,屋外的光照亮他本身,另一半隐匿在阴影之中。
他擡眼环顾四周,生出一丝茫然。
常说假作真时真亦假,他为仇怨生,为仇怨活,辗转至今二十三年,一下却不知何为真假。
杀父之仇是真,累累白骨是真。
养母临终时的嘱咐亦是真。
那在济生门的十二年呢?
年初喻从意给的压祟钱现在还垫在楚王府里他卧房的枕下。
一同漏夜去挖人家院子的树,能肆无忌惮地麻烦对方。
这些难道就都是假的吗。
他对济生门,有利用,难道又只有利用吗。
阿离想了很久,最终长长叹了口气。
“北羌组织饕餮。”阿离垂眸道,“代号,伏伥。”
说完以后,他将那柄刚刚在慌乱中倒地的剑捡起,递给喻君成:“现在轮到你杀我了。”
喻君成未接,甚至没有丝毫惊讶:“所以饕餮在京中的接应是你?”
“算也不算,我至多是个情报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