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快死了,你也不来看看我?真没良心。他淬了口,“死了才好。”却也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
也就是那一封短短的书信起,顾放不时寄来些新奇讨巧的玩意儿,他察觉这又是那人攻陷人心的计策,遂一一退回。这样一来,沉寂许久,他有时候会想,果然没什么毅力可言,而且凭什么要他去见他,那人就不能亲身前往吗?又恨得打自己的脑袋,怎生如此没出息的想法!
再后来,沈簪花常常不回相府,杜晏晏总来建邑找他,她在建邑长大,江南老是住不舒坦,于是一大一小两个姑娘算是赖上了他。对她们,他并没有防备,也就毫无保留地教了簪花很多现代的知识。在日光明媚的午后,听着她们笑闹,他恍惚生出这样的生活也不错的感觉。建邑开始流传他与杜晏晏好事将近,杜晏晏满不在乎,还是同以前那样拿他当哥们,他总觉得这姑娘像是缺了情感的弦,又想着,如果自己也和杜晏晏一样,或许能开心上很多。
再再后来,顾放又开始向他送礼,便是屡次退回,也照送不误,他被缠得没办法,试着回礼。回着回着,礼物也变了味道。
顾放说,他是拔了白头发来见自己的,虽然打从心里觉得,狡猾的狐狸又在骗他,但心里控制不住地想,顾放比他年长了七年,少时他无数次期待过长到顾放的年纪,能穿上他的衣服,长成健硕的模样。
真等到他到了顾放的年纪......顾放已过了而立之年,按照大燕的算法,是娶妻生子的年纪。
——他也不再是少年,瞧着烂漫的簪花,逐渐长成少女亭亭模样,他都会恍惚,会不会有一天,他再与顾放见面,便是“昔别君未婚,儿女忽成行”呢?
被折叠的岁月挤压着尘埃扑面而来,他被压得喘不过气,好半晌才哑声道,“你是不是喝多了?”
顾放久久望着他,眼中迷离的醉意淡去了些,若那目光有实质,似乎像个炙热的拥抱,“我们去看花灯。”
林慕早想逃离这场对峙,听他这么说,急急起身往湖边走。
湖上的花灯如流动的银河,即便是云安湖,也承载了他们生死相救的情分,走到湖边,林慕又想,来看花灯也是个错误。
顾放买了一盏荷花形状的灯,顾放点燃了烛火,托着灯托,瞧着它往湖里去了。
那满目花灯似一条条彩绘的小船,承载了心愿,驶往不同的航道与终点。
“许了什么愿望?”顾放偏头问。
他没想到两人还能这样若无其事的聊天,似乎龃龉便没有发生过,没好气地道,“希望你去死。”
顾放沉默了许久,“你要实现这个愿望,不如回到我身边,若我们同以前这样亲近,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你就有机会动手了。”
林慕一惊,顾放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像这样,一把匕首,一击即中。”
他浑身僵硬地退开几步,“我们早就分开了。”
“我没有同意。”顾放想了想,又说,“你也没有提。”
“这不是心照不宣的么?”林慕有些好笑,又有些讽刺,“是你说的,有所求必有所失。”
顾放垂着眼,叹息道,“我不总是对的,这件事,我错得离谱。”
这句话,林慕以为永远无法从顾放嘴里说出来,近乎有流泪的冲动。
他鄙夷着自己总是心软——总是在顾放面前心软,又强撑起冷静的模样,“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
顾放的眼里有真切的痛意,林慕别开视线,“以前我对你一而再丶再而三的妥协丶容忍,对你的所有闭目塞听,但人不能一错再错,这些年我都过的很好,也希望你成全,不要动摇我。”
“为什么要为难自己?”顾放声音温柔低缓,“听从自己心的选择,不好吗?”
“你记得我们在现代争夺的那副画吗?叫《火花》。”林慕颤着声音厘清思绪,逐渐顺畅坚定,“其实我曾经对你的爱也如同一场燎原的大火,哪怕有难过担心丶有患得患失,不过像杂草丶像尘土,微不足道,后来这场火熄灭了......我确实还爱你,可我宁愿守着馀烬,也不想重新开始,你知道吗?掏空自己燃起的那场大火,我禁不起第二次了。”
“过去的事,始终过不去,是吗?”顾放问。
“不可能过去。”林慕咬着下唇,“既然你这么问,其实你始终也没明白我们的问题在哪里。”
“我会事事以你为先,对你不会再有欺瞒,尊重你的意愿。”顾放语气急促,难得带了忐忑,“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