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原垂了垂眼,努力克制着情绪。一年多过去了,命运深谙温水煮青蛙的道理,不断为他做着生离死别的演习,让这一刻真正来临时,理所当然地被动接受。
她仔细端详着儿子,突然道:“是我拖累了你。”
“没有。”池原说:“妈,你别说话了,躺着吧。”
“现在必须说。”许芸擡了擡脑袋,往池原身后瞧,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往走廊瞧...
池原不明所以,也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
“那个浑小子呢?”许芸说:“让他来见我。”
池原身子僵住,“哪个?”
“还能哪个?姓晏的那个。”许芸嘟囔着,“之前总来,后来又不见人影...三分钟热度。”
池原心脏刺痛,沉默片刻,决绝道:“他有自己的事,凭什么围着我转啊?走了。不会再来了。”
“难怪...”许芸望着虚空发呆,忽然努力坐直了些,从床边窸窸窣窣翻找着出一个塑料袋递给池原。
池原双手接过,里面是两件红色的毛衣。前几个月,她特意托池原买了红色毛线,但凡有空闲时间,就不停地织。
“老手艺,很多年没动手了,所以慢了些。原本有一件是给他的。又想着人家不缺这个,说不定还嫌款式老土。”许芸说:“不来正好,都给你吧。”
池原死死盯住手里火红的毛衣,脑袋越垂越低…肩膀微微颤抖着…
“池原…”许芸伸出手轻轻覆在他头顶上,“妈可能错了…”
“但妈不后悔。如果你站在妈这个角度,你也…唉…”她停顿了好一会…
“你记住,以前我就教过你,是你的,始终会是你的。不是你的,过分强求也没用。”
“我能陪你走的路,就这么长。”
“你的人生还长,不要沉湎在痛苦里。”
“往后别苦了自己。”
“我知道…”池原张了张嘴,嗓音却变得含糊不清。
许芸收回手,躺回被褥里,闭了闭眼,“你也走吧。我想休息了。”
钟表的秒针滴答滴圈走了一圈又一圈,母子两谁也没有再出声…池原把脸埋进自己的掌心里…良久后,窗外鸟鸣轻啼,他心里一动,恍然擡起头,“妈!”
而病床上那个痩薄如纸的女人,睡得安详,再也叫不醒了...
池原呼吸越来越困难,身上像是压了几百斤的重物...也渐渐从虚拟的梦魇中醒来...
黑夜中,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擡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顺手滑过眼角…沾湿了指尖。
他彻底缓过神才意识到方才睡着为什么不舒服了...——某个人八爪鱼似的缠着自己。
晏渟洲睡得雷打不动,一条腿架在池原腿上,一只手摁住池原胸膛,叫人动弹不得。
池原无奈把那只“罪魁祸手”拿了下去,又动了动腿,试图逃脱桎梏。
怎料下一秒晏渟洲又凑了过来,并把手圈到池原脖子上,撅起嘴巴在对方下巴上亲了一口...
池原咬牙切齿道:“你又在装睡?”
晏渟洲不动。
池原试探地挠他痒痒,他还是没反应。
晏渟洲确实没有醒。
池原无声叹气。反手把晏渟洲搂进怀里,摸索着吻了对方高挺的鼻梁,呢喃道:“你一定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池原没了睡意,就这么静静地抱着晏渟洲,在寂静无声的夜里,轻轻拍点对方的脊背,像是哄孩童安睡...又像是在替他驱散所有不该有的噩梦...
......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九,晏渟洲一大早就醒了。他要和池原回滨城祭拜父母。
池原翻箱倒柜总算找到那两件红色毛衣,把其中一件丢给晏渟洲:“乡下冷,穿里面保暖。”
晏渟洲撇了撇嘴,“红色?也太骚包了吧。”
“我妈给你的,不乐意穿就放着。”
“啊?”晏渟洲腾地坐起来,“就是这个?我还以为你买的情侣装呢,咱妈手艺真好!”
嘴脸。
吃过早餐,今儿轮到晏渟洲洗碗了,池原便独自牵着法拉利在楼下溜达。
过年期间宠物店不提供寄存服务,两人商量决定这狗只能暂时托邻居帮忙照看几天。
燕城又下雪了。一夜过后,地面上覆盖的积雪能掩过鞋面,环卫工人们只得紧急加班,清扫路面。
法拉利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