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向姜伯景讨教,他这三十六年来所走过的路,见过的风景,以及遇到的敌手,这才是她真正想要听的故事。
尽管姜伯景的话异常隐晦,她还是从他的讲述中勾勒出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李家的大致“样貌”。
当年,沈聘开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李家也只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家族,他们够不上当时的太子沈阳湛,所以只好将自己合族的未来赌在沈聘开身上。
后来,先太子沈阳湛造反被流放,最后自刎在衡水边,没过多久老皇帝也因为伤心过度匆匆离世,沈聘开便荣登帝位。
说到先太子沈阳湛,姜伯景的口中不禁连连叹息,她刨根问底地探问其中原由,他却再是不肯说了。
似乎早已尘封的往事中,藏着不为人知的辛秘。
沈聘开即位,李家自然成了他的左右手,新皇登基,根基不甚牢固,身边能信得过的人屈指可数,李惇是在他身边效忠多年的“良臣”,自然得他青睐,李家便也接着这股东风一路壮大,先是被封为淮阴侯,接着又是南疆掀起叛乱,李惇被沈聘开任命前去督军,此战胜后又被任命去监修水利,掌管全国盐铁税务……又几年,西北蛮族来袭,大盛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之下,在李惇说服西北蛮族退兵后,最后沈聘开以唐国公之爵奖励李惇这些年来对大盛的付出。
与此同时,李家的门生几乎在文臣武将里两开花,李党一派逐渐成形,沈聘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依旧用着李家的人,但待李惇远远没有往日那般亲密,已生间隙。
李党树大根深,即便要除,也非一日之功,短时间不可撼动。假使沈聘开强行除奸,犹如断己一臂。
姜惜弱听着内心覆杂不已,难怪沈聘开会在她的新婚之夜将李怀玉送往西北战场,刀剑无眼,想来他也是存了心思叫他有去无回。
再者,李党如今与太子沈烬密不可分,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所谓树大遮天,莫过于此。
她在自己脑海中搜存着关于太子沈烬前世的结局,似乎不怎么好,在她被谢闻羡抢去的第一年里,他就被沈聘开给废了。
沈烬这个人,姜惜弱对他的印象不佳,这个人刚愎自用,妄自尊大,酗酒还异常好色,当年她被关在敛珍楼的时候,他也曾在楼下对她出言调戏。只是他面上功夫却是极好的,在沈聘开面前装的温驯和顺,为家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有这样的两幅面孔,又能精准拿捏沈聘开的心思,怕是也离不开李惇在背后出谋划策。
姜伯景提到的第二个人,是谢吉昌,也就是谢闻羡的父亲淮安候。说来谢吉昌此人当真是幸运,他曾经可是先太子沈阳湛的小舅子,他在沈阳湛死后不被清算已是侥幸至极,谁能料到他竟然传奇地成为了沈聘开的心腹,姜伯景说这要归功于他整合了沈阳湛的残部为新皇效忠。
沈阳湛当年的幕僚可是整个大盛之内最有聪明才智,真才实学的一帮人,他是先皇的嫡长子,年纪轻便聪慧过人,由是先皇对他十分看重,自小就着重对他的培养。
沈阳湛造反之后,他的幕僚被先皇处死了一批,后来他身死的消息传来,又有一批人追随他去,谢吉昌游走劝说整合的便是尚还在世的那批人。
谢吉昌比之李惇,那可要好太多,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是姜伯景对他们二人的评价。
这些话,只可关起门来私下秘密谈,寻常时候若有失言,那也是件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的事。
姜惜弱久久不能平静,回到房中她捋着关于皇室的,关于朝堂之争的前世时间线。
先是太子沈烬被废,然后是先皇突然暴毙,再是李家造反,沈长乐以身殉国,谢闻羡临危受命平息叛乱,而后他扶持傀儡皇帝,自己则做了个摄政王。
以史为鉴,不知后面是否会有加九锡,三辞三让的篡位之举,也就是她死得早,再无法知晓后事,假使谢闻羡正登上帝位,保不齐也要被留下个谋权篡位的骂名。
迷雾被渐渐拨开后,姜惜弱也再一步详实了自己的计划。太子不倒 ,李党难散,她要做的第一步,便是先让太子倒台,再使皇帝对李惇步步紧逼,叫他们提前走上前世的老路 ,届时李惇反扑,她又能借李惇之手除掉沈聘开,而那时,他李惇一届逆党乱流之辈,自有大把的人收拾。
如此这两个要了姜伯景性命,害了他们整个姜府的罪魁祸首便能除去,她亦可高枕无忧,安心地接受自己的死亡亦或是剃了头发出家做尼姑去,赎一赎自己这黑心肠的罪孽。
既要扳倒沈烬,她就得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