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这淋漓大雪一般,陷入冰点。
(三)
在令华卿近10年的认知中,他从未想过,自己心心念念着的回冷宫,竟以这样的方式实现了。
他忍着胸前那道被杜诗阳划破的伤口带来的伤痛,被弗云厅的将士推搡着丢进暖福宫时,他是那样的坦然。
他已经没有太多的悲伤了。
短短几日,似乎把这一生要受的伤害,全都吞咽进了腹中。
脑中几乎是空白的。
直到有人开了那把锈迹斑斑的铁索,将他推进暖福宫的大门,又一阵锁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令华卿甚至有一种“回家”的悲壮。
杂草丛生于面前,在落雪的寒夜里,令华卿借着微微雪亮,看向面前的一切。
那是小时候常常坐着晒阳台的天井之处,有一口大缸,下雨时装满雨水,母亲夏天的时候,常常用那雨水来给自己冲凉;冬日的时候,便又囤了积雪来,煮沸了装进羊皮袋,给自己暖被窝。
母亲说,雨水不能喝,雪水也不能喝,所以自己常常调皮去挖雪来尝,故而常被母亲打。
而今那口大缸仍在,只是长满了杂草。天井亦长满了一人多高的杂草,将那大缸挡住,似融为了一体。
天井后头有两条凳子,一张桌子,母亲常常坐在边上给自己缝缝补补,那年敌军入城,自己从深夜起来,看见父亲搂着母亲,坐在地上痛哭,便是在那桌椅边上。
而今那桌椅仍在,只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令华卿悲喜交加,陷入无尽的童年回忆中,越往里走,令华卿越是看不清,夜太黑了,犹如这心一般,落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
胸前的伤散发着焦灼的痛感,令华卿捂了捂伤口,衣裳已被杜诗阳划破,伤口也已外露,冒着并不疯狂的血珠子,与破损的衣衫融为一体,晕开一片红色。
手指触碰到一枚小小的硬物,令华卿一愣,随即低头一看,是杜诗阳多年前送给自己的玉佩!!
对,那玉有光!!!
令华卿不假思索掏出那小小的玉坠,果不其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那玉坠发出的幽绿色的光,在半空中形成一圈小小的光晕。
“够了”,令华卿心下安慰,他勉强看见了周遭的轮廓。
举着那玉坠,令华卿不再犹豫,四周旋看一圈,朝自己小时曾住过的卧室大步踏去。
屋内的陈设丝毫未动,床板依然是当年母亲与自己睡过的床板,桌椅依然是自己曾用过的桌子,连装水盆子的架子,都安然无恙在原地未动。
可是.....可是这屋中所有用过的东西都不见了......当年仓皇逃离时,那些衣服,被子、枕头.....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
令华卿突然失落。
是啊,想起来了,他们曾说过,南安破宫后,女帝曾令人打扫过每一处宫殿,而今生活用品一应被弃,那压在枕头底下的钥匙,又怎么会在呢?
许是早就被当做无用之物,被当年哪个宫奴扫走了吧。
从无助到坦然,又从坦然至欣喜,再从欣喜到失落,又从失落到无助......短短不过小半个时辰,令华卿几乎掏空了自己所有的情绪。
无力地坐在木板榻上,令华卿颓然倒下,所愿所求皆为一场空,所爱所欲皆是一场梦,令华卿啊令华卿,你这一生,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宿命啊......
一滴眼泪落下,令华卿勾起嘴角一抹笑容,蜷缩在这旧居之中,真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