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株

该死的本能在大地动荡时爆发，却被训练所得的心性死死遏制，穆远被骨子里的恐惧惊醒，见几人正像无头苍蝇一样找地方落脚，心觉完蛋。

既然袁惑和秦三都没了方向，那么只能说明一点——他们进来的井口被堵死了。

而秦三这个非专业斥候又太过自信，另一条逃生路线是当然没有踩点。

穆远感到体内心脏的悸动，倒抽冷气，牵动神经运作，虽然完好无损，但身子就像被搅碎重塑，近乎无法动弹。

不仅如此，记忆片段中的痛楚呈倍数放大，甚至在眼前堆出了幻觉。

四溅的鲜血，满墙的涂鸦，断裂的支撑柱，和血肉模糊的尸体。

然后是重覆单一的麦子，麦子和麦子。

还有，在麦田中的百穗。

他在笑。

江烨感到身边人的一阵无端抽搐，转脸去看他，却见他双眼失神，整个人都黯淡下去，嘴角还咧着奇怪的笑容，像是看到了什么旁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穆远教授？”他轻声叫他，对方却没有反应，只是反捉住江烨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往前去。

憔悴男人脚下速度加快，手上也不耐烦拍打他，而后瞳孔皱缩，惊恐地葱牙缝里挤出模糊的话语。

“要塌了……百穗，不要！”

“再给我几分钟，就几分钟。”

他的速度越发快了，竟抓着江烨往前跑去。袁惑感到不对，微皱眉，叫了秦三也往前跑去。

满是臭水的甬道尽头是一处坍塌的废墟，而穆远则用手扒拉着硕大的石块，早已二次受伤愈合的指尖再次裂开，留下痕迹。

“这里，这里安全！百穗，百穗肯定还活着！”

他满脸欣喜，陷入幻梦，他看到百穗了，但现实的轰然坍塌让他心慌，他转头看。

甬道，塌了，但破败的建筑物正好给他们堆出了小小的三角一隅，暂时是个安全的所在。

“豁，运气还真是不错。”秦三拔出因慢了一步而被卡在底下的机械腿，稍微活动几下就僵着身子坐在一边。

袁惑紧皱眉头，打开通讯面板却看到左下角不断跳动的红色信号标志，看了眼近乎密闭的周围，叹了口气。

江烨坐在蜷缩的穆远旁边，看两人的动作，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里，就在这种又破又臭的下水道废墟离，他们被困住了。

“对了，刚才那些系统是敲好的吧。”江烨试图打破这过度僵硬冰冷的气氛，简单挑起话头。穆远低着头发呆，手上还在不断抠着本该结痂的指尖，被江烨捉住手腕才停止动作，对他的问题作出答覆。

“方才那种现象我记了部分数据，回去就可以解析，至于程序……”他顿了下，接着说：“我暂时让ai接管运行实时覆写程序，具体会写成什么样，还得出去后再看。”

穆远有些心虚地看向指尖，又打算抠手，被袁惑瞪了一眼，便放弃了这种解压方法。

还是得看运气。

运气，运气，还是他妈的运气。江烨在心里不满地碎碎念着，黑色的眼里是显而易见的烦躁。

面部表情再怎么匮乏，眼睛也会说话，江烨便是如此。

穆远没说几句话，又陷入那美好痛苦的幻境中去。

黑色卷发，在脖颈处扎了小辫子，一晃一晃的。失去眼球的右眼被苍白的眼罩遮住，另一只如月壤一般灰白的眼睛，很漂亮。

再往下看，是那条早已残破不堪的金色围巾。

和麦子的颜色，一样。

是百穗。

“穆远哥！走啊，出任务去了！”他听到同伴在叫他，转头看去正是久违的那人，自己一身新兵的服装。

“百穗？百穗！”穆远唤他，他也停下等他，那模样与记忆中别无二致，不禁热泪盈眶，奔上去狠狠把人抱紧，生怕这人在时间中悄悄溜走。

“穆远哥？”青年没有对这句作出回应，反倒抱得更紧，恨不得把人揉进骨子里让他远离这悲哀的世界才好。那毛茸茸的脑袋疑惑地蹭着，剩下的那只浅色狗狗眼擡起来，无辜地看着他。

“穆远哥？”他又叫了一遍，青年才反应过来，尴尬地把人松开，咳了一声，说：“走，集合去。”

百穗的脸红扑扑的，围巾也乱了，他伸手简单打理了下，眼泪却止不住，断了线似的往下落。

“穆远哥是在害怕这次任务吗？”

过多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