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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4章 药中甘草

病倒的邻居!不分部族!”那声音如同沉闷的鼓点,敲打在每一个被恐惧笼罩的心上。

萨仁女巫站在原地,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她看着巴图鲁和拓跋岩消失的背影,又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似乎还残留着圣杯温度的手掌。

许久,她猛地抬起头,幽深的眼眸中,那灰败和空洞被一种奇异的光芒取代,像是绝望的冰层下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不再犹豫,一把扯下自己身上那件缀满骨饰、象征身份与力量的厚重皮裘,随手扔在地上,露出里面一件相对朴素的旧袍。

她转身,动作快得如同扑向猎物的夜枭,冲向药庐角落堆放药材的地方,开始飞快地分拣、捆扎,枯瘦的手指异常灵活。

她对着门外风雪中隐约可见的丁零族人影,用特有的、带着古老韵律的语调急促呼喊:“丁零的姐妹!带上止血的‘白茅根’和退热的‘寒水石’,跟我去照顾病患!快!”那声音不再幽冷,而是带着一种破茧而出的急切和力量。

风雪依旧肆虐,狂怒地撕扯着青丘大地上的一切。但在这片绝望的白色炼狱中,点点微弱的火光顽强地亮了起来。

高车族勇士沉重的脚步声踏碎了冻结的泥泞,坚昆族人举起的火把在风雪中摇曳着温暖的光晕,丁零族女子抱着药草的身影穿梭在低矮的帐篷之间。

不同部族的口音在呼啸的风雪中交织、呼应,不再是互相指责的诅咒,而是传递药罐的呼喊、搀扶病弱的提醒、点燃灶火的协作……

那根植于血脉深处的隔阂与猜忌,在共同的生死威胁和那个药庐中枯槁身影的无声注视下,被一种更原始、更强大的求生本能粗暴地撕开了一道缝隙。

求生的意志,如同深埋冻土的草种,在死亡的严寒中,竟也挣扎着探出了第一丝微弱的绿意。

药庐内,苏牧依旧倚着那张沉重的橡木桌。门外灌入的风雪吹得他单薄的旧棉袍紧贴在嶙峋的骨架上,但他枯槁的身体却站得比刚才更直了一些。

他深陷的眼窝望着门外那片在风雪中艰难亮起的点点火光和晃动的人影,听着那在狂风中变得模糊却不再充满戾气的呼喊声,他那一直紧抿着、如同刀刻般僵硬干裂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微小得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弧度,却像冰封万载的荒原上,悄然绽放的第一朵花。

阿叶一直紧张地守在他身边,小手紧紧攥着爷爷冰冷的手,试图传递一点微薄的热量。当苏牧嘴角那细微的弧度出现时,阿叶清澈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他惊喜地几乎要叫出声:“爷爷!你……”

苏牧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倚靠着桌沿的身体,终于不再需要阿叶的搀扶,自己稳稳地立住了。

那微弱却执拗的生命之火,在经历了十一次濒死的摇曳后,在见证这片土地于绝望中挣扎出第一缕微光时,终于穿透了沉沉死气的阴霾,重新在灰烬深处,燃起了一星虽微小却无比坚韧的光亮。

时光如同青丘大陆上奔流不息的冰河,裹挟着风霜与尘埃,一去不返。曾经肆虐的“黑斑热”瘟疫,如同一个狰狞的噩梦,在青丘各部族放下成见、共同抵御的洪流中,最终被冲刷得只留下一些模糊的疤痕和口耳相传的警世传说。

而那个在风雪之夜,于药庐中燃尽生命最后火光、将各部族从互相猜忌的深渊拉回的老人,他的名字——苏牧,早已超越了医者的范畴,成为了一种象征,一种信仰,一种在青丘大陆上口口相传的不朽传奇。

寒来暑往,不知又过了多少春秋。青丘大陆最高的“鹰喙崖”上,一块平坦的巨石被风霜打磨得光滑如镜。

一位老人静静地伫立在崖边,身影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却又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

山风猎猎,卷动着他洗得发白、宽大如袍的旧棉布衣衫,拂过他雪白稀疏的鬓发和垂至胸前的长须。

那张曾经枯槁如朽木的脸上,如今虽然依旧刻满了岁月深凿的沟壑,皮肤松弛,布满了深褐色的寿斑,但那深陷的眼窝里,却蕴着一片难以形容的澄澈与宁静。

他的目光温和地俯瞰着脚下辽阔的大地——远处,高车部族白色的毡房如同散落的云朵;

近处,丁零族色彩鲜艳的帐篷点缀着青翠的山谷;更远的草场上,依稀可见坚昆族牧人驱赶着成群的牛羊。

炊烟袅袅,在傍晚金色的霞光中交织升腾,勾勒出一幅宁静而充满生机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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