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郑纬的姬妾之一,同阿温一样,是吴国人。这日是来透消息给阿温,说是寻到了她的姐姐,要同她去见见。
阿温确实病了,她不顾真假地跑出去,裙摆飞扬起来,要跑出这座华丽的囚笼。却被引着遇见了郑纬,还有他旁边的秦国太子,还有好多不认识的男人。
郑纬没说什么,让人把她带回去了,可回去之后她就被郑玮喂了药,变得整日里昏昏沈沈的。面对她时,郑纬俊秀的眉眼日渐阴郁起来,像个神经病。
可阿温再一次低头了,朝这个因为身份低微,自己都没有资格称呼其为夫君的男人,这个掌握着她性命的王室子弟。
至于那个引她出去的姬妾,被处以笞刑死了,郑玮的其他姬妾们,更是再也不敢来了。
郑玮的确不是个好东西,对她们也很粗暴,可是郑玮要是不需要她们了,这些女人们就开始整日惶惶不安,耍那些心机手段,争风吃醋。
像那个被处死的姬妾一样,费尽心思地打听到郑纬最难以忍受的,故意引阿温出去,可她估计也没有想到阿温这么容易就相信了自己。
温云裳想,阿温或许只是不想呆在那座令人发疯的宫殿里了。
是啊,阿温从那些姬妾们身上窥见了自己可悲的影子。郑玮很宠爱她,这是大家都在传的。
可阿温在日覆一日的折磨中慢慢想明白了,自己这张脸,这具身体,吴女的身份或是其它什么所拥有的东西,就恰恰是郑玮的癖好。
他脸上披着温柔郎君的皮,一步步把阿温囚在了身边。
这一夜的风雨太大了,那扇窗还是被吹开了,燃再多的炭火也没有用,寝殿里冷得很。
今夜温云裳吩咐下去不让婢女守夜,此刻她醒来了,拥着被子坐起来,呼啦啦的冷风吹得她头痛地很,脸上泪痕未干。
温云裳赤着脚走下榻,向妆台走去,而妆镜里的阿温也面色悲伤地朝她看来。
温云裳有些干涩地问,“后来呢?”
“后来啊,秦郑两国的军队终于开拔了,我也终于可以离开吴宫了……”
军队要按最初的计划北上,攻打齐国。只要这一仗打赢了,秦国和郑国就将是中原最大的两个诸侯国,其馀的则都是些不足为惧的小国了。
阿温记得,那一仗打得很是艰难,不像直取吴国这般摧枯拉朽的容易。
齐王正值壮年,并不像吴王一样昏庸,治国上向来堪称是诸侯王中的典范。且齐国是中原中的大国,兵力强盛,国力富强,还与邻国卫国建起了同盟关系,联手抵抗秦郑两军的攻伐。
那场仗打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可最后还是险胜了。
阿温一直被郑纬带在身边,亲历了战争的残酷。打了胜仗,郑玮当然开心,那段时间甚至都不怎么折腾阿温了。
再然后,秦郑两国各自班师回朝,休养生息。可是短暂的和平只维持了两年,秦郑两国之间的战争就开始了。
这是避免不了的,是人的欲望,赋予国家吞并天下的野心,而在战争中折损的性命就犹如草芥一样微末。
后来的事阿温就不知道了。
郑纬又是亲自带兵出征,临走的前夜是他这两年来对她最温柔的一晚,就好像两人之间什么伤害也没造成过一样。
只是阿温对当初那个少年的柔情早已消磨殆尽,她只觉得郑纬面容可怖。
这一次郑纬竟然反常地没有带上阿温,可还来不及庆幸,郑纬走后不过几天,阿温的一生就戛然而止了。
死时不过双十年华。
“秦郑两国,真的会走到那一步啊。”温云裳感慨道。
刚听闻秦郑结盟的局势时,温云裳便有一瞬想,两国攻打完齐国之后呢?天下只有一个,届时秦郑两国还能这样友好下去吗?不见得吧。
这些都还很远,温云裳看着镜中人,绣红色的宫服纹路精致,只是第一眼见时便觉得这颜色红得有些沈闷。
温云裳轻轻地问,“那你是死在了谁手里?郑纬吗?”
阿温听到这话,一直盛满悲伤的眼睛泛起恨意来,“不是,是一位贵女。”接着她自言自语道,“那位贵女啊,如何那样心狠手辣。”
郑纬有太子妃,不像太子刈二十四岁还是童男子,郑纬初加冠时便娶了郑国贵族之女做太子妃,一行一举皆端雅华贵,仪容高洁,目无下尘。
在攻齐得胜后,回到郑国王宫的那两年,不论郑纬怎样胡闹,哪怕是夜夜宿在阿温房里,这位太子妃都不曾理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