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他才镇定下来,面色惨白。
他被温云裳捂得只露出一双眼,恍惚而虚弱地望着她,没有恨意,倒像是在描摹什么。
温云裳被这双眼看着,手上还沾着黏腻的血,不由得心里一虚。
“现在怎么办!”她转而在脑海里怒气冲冲地向阿温质问道。
阿温那一股恨劲儿散去,清醒过来,又变回了那个懦弱的阿温,在温云裳脑海里哭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并不想这样。”
她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会让两人没命。
温云裳看着眼前的残局,气道,“闭嘴吧。”
阿温却还在哭着,絮絮低语,“我那一辈子,最想握一握刀剑,看看掌握力量的感觉是什么样。”
“可没想到,离得最近的一次,是郑王妃捅进我心口的那把长刀。”
“何苦呢,何必呢?是郑王妃杀了你。”温云裳无奈,“而且,此郑纬非彼郑纬。”
阿温的眼泪滴落到她锈红的衣裳上,说道,“是啊,他只是剥夺了我的自由,许诺说会终生保护我,会爱我,打完仗还会回来封我做侧妃。”
“我一直等,等来了他妻子的刀,等到血一点点地流干。他不是侩子手,却比刽子手更可恶。”
“他给我华服珠宝,以为我会感恩戴德吗?我恨他。”
“他让我一辈子活在他手掌下,活在见不得人的暗处。”
温云裳心惊,却顾不上再和阿温说话。
当务之急,是怎么逃出去。
正在这时,外面忽然乱了起来,刀剑碰撞和人声嘶吼的声音传进屋子里来。
温云裳随手将手上的血擦掉,见郑纬无力地躺在地上,依旧睁着眼睛怔怔看着她。
她也一楞,慢慢松开捂着他嘴唇的手,郑玮却没有喊人,也没有说什么旁的话。
温云裳道一声,“对不住。”
郑玮干咳起来,这一次他终于看清了,温云裳眼里从来都是冷冷的刺。
可这一世,纬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他惨笑,轻轻唤了一声,“阿温。”
语调温柔缱绻,像是等了许多年,才终于能唤出这个名字。
这一刻,他一点儿也不像郑玮,眉眼中惯有的阴郁通通散去,有的只是无限的追忆和思念。
温云裳怔住了。
她恍惚间以为,郑玮不是在和她说话,而是在和她身体里寄生的阿温对话。
怎么可能呢?
他又不知道。
温云裳摇摇头,不再耽误下去,她费力将郑玮移到隐蔽处,整理好衣裳头发,推开门又关好,便佯装无事发生地往外走。
甫一出屋,一把刀就劈在了她身侧,嵌进木屋墙壁里,刀的尾端还在发出颤鸣声。
温云裳顿时一动不动,脸色也霎时间苍白了。
屋外正乱作一团,火把已经燃起,空地上有两方人马争斗不止,熟悉的标志让她认出,是秦军打来了。
温云裳在混乱的人群中看见不少熟面孔,甚至还看见了夏侯淮的背影。
郑玮那边的士兵认得温云裳,都纷纷绕过她,而秦军也许是被下过命令,没人伤害她。
温云裳却不敢大意,忙贴着墙根走,刀剑无眼,得先找个安全地方躲起来,借着这个契机以图下山。
这时她却远远地看见,羊惑正被护着往此处走,想来是要来这儿通知郑玮。
糟糕,温云裳急忙跑了起来,万一被他们发现自己伤了郑玮……
这时,一个人从背后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温云裳惊惧地转头——
是秦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