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春深入夏时节。
珈蓝山的梅雨来的似是比别处早些,春风甫一甩尾,阴沉天际滚过几道闷雷,檐上便滴滴答答的落下豆大的雨来。
谢初梨百无聊赖的坐在长廊上发呆。她已经好几天没有练过剑,山路湿泞不好外出,天天守在观子里闲的发霉。人虽无聊,蚊虫却猖狂,袖子挽着,不消半个时辰手肘上又被咬了鼓囊囊的红包。她漠然的抓了抓,止不住的痒,索性手下使了点力气,指甲在细白的小臂上划出一小块鲜艳的红痕,紧紧一磕磕破了点皮,火辣辣的疼,好歹是没那么痒了。
有风吹过,山里湿气重,天却沉闷,薄衫之下硬是捂出一点黏腻的汗,手一伸都是满指潮湿。她干巴巴的在这里坐了一下午,隐隐听见老头房里压低了的短促且急的咳嗽声,心算着这不知道是今天的第几阵。
老头病了,说是上一个冬天的伤寒没好利索,在床上躺了几天发了几身虚汗,低烧经久不退,咳起来撕心裂肺,谢初梨天天勤快的煮粥熬药,一碗一碗的送到老头窗前,老头捏着鼻子按时喝了几贴,也没有半点随着春夏交替好转起来的迹象。
老头的咳嗽又咳过了,依稀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谢初梨起身去了厨房,厨房里炖了冰糖梨水。梨是去年山里采的野梨,皮薄汁甜,老头给她切片晒了一小包,无事之时嚼着当零嘴吃。老头一病,这些梨片也算她能想到的物尽其用。
她盛了一小碗,端到老头的房间。房门虚虚掩着,房里没掌灯,甫一推开门,清亮天光撞破一室昏沉寂然,半明半暗。老头处身于暗的那一半,薄被裹得严严实实。
她瞥了一眼地上的痰,黏黏糊糊的一团,鲜血一丝一缕。
“师父。”
她假装没有在意,走过去推了推谢老头的肩,道,“我熬了汤,你喝两口。”
谢老头沉沉的“嗯”了一声,翻过身支着手臂勉强坐起来,平时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乱蓬蓬的披散着,眼睛睁的像条缝,那双可以提剑闯江湖的手,握一只碗都在发抖。谢初梨吸了吸鼻子,强装镇定的扭过头去看投在地上的一缕光亮,内里一阵翻天覆地的心酸。
好在老头还能喝汤,她安慰自己,总算不是太糟。
“阿梨——”
老头把碗搁到一旁,谢初梨扶着他小心躺下,又摆了摆手,哑声道,“自己去弄点吃的,不用管我。”
“要不——”
谢初梨趴在床头,迟疑片刻,小声道,“师父,明天我去山下给你找个大夫来吧,好不好?”
“甭费那功夫劲儿,我一老头知道自己的身体,再捂两天就好了。”
老头索性又转过身背对着她,恹恹道,“行了别在这里呆着了,扰我清净。”
“知道啦。”
谢初梨端着空碗走到门口,又回头,“那我走了哦师父。”
见老头不做回应,也便轻着手脚出了门。
翌日,大雨初霁。
谢初梨一脚走出门,就看见谢老头背对着她站在院子里,还是披着老旧的长袍,头发却齐整的束好了,他也没有动,就是直挺挺的站着,没由来的像是一棵矗在悬崖边上的老松。
“师父?”
谢初梨出声道,“你干嘛呢?”
谢老头转过身来,看着精神头好了很多,手上握着一把长而笔直的长剑,只道,“看着。”
话音未落,已拔剑出鞘。老头的身手很快,剑锋劈过虚无凌空转折,身姿行云流水轻若鸿雁,流光剑影里恍然有了话本里年轻侠客的意气风采,怎么看都不该是一个坐守空山的耄耋老人。
谢初梨一边目不转睛的看,一边暗自思衬,就算是个老头子了,也是她打不过的那一种。
“怎么样?”
剑身铮鸣入鞘,谢老头已经收手。
“好!”
谢初梨走过去,热烈鼓掌,“师父厉害!”
“巧言令色。”
谢老头手一抬,用剑柄轻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又道,“我是说这把剑。”
谢初梨摸着额头眯眼笑道,“我又不懂这等兵器,师父厉害,剑自然也是好剑呀!”
“的确是好剑。”
谢老头细声沉吟,反手把剑一横推到她的面前,淡淡道,“从今往后,它是你的了。”
“我...我的?”
谢初梨搓了搓手,想接又没敢接,只小声推脱道,“其实我的剑也挺好使得...”
“这是当年我随身的佩剑,虽不比巨阙湛卢,却也是稀世精铁所铸,绝非寻常死物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