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出来到现在已过一炷香的时间,谢初梨和李照用最快的身法赶回了嫉恶山庄。
眼前景象却使两人皆是一愣。
屋檐破落,桌椅俱裂,原本张灯结彩的堂皇之所眼下只剩一地狼藉。
一大堆婢女在大堂里抱着闭着眼的张秋容哭哭啼啼,张秋容大约是昏迷了,发出几声低浅的呻吟。来访的宾客早就散尽,只剩一波侍从束手无策的垂着头立在院里。
这些倒不算什么——
燕秋北躺在院子里,燕池抱住他,兰芷泪流满面跪坐在一旁。
“这是怎么了?卓崇月呢?诶?兰芷姐你怎么也来了?!”
扑面的风里有血的味道,谢初梨放轻了脚步,小声问道,“怎么了...燕庄主受伤了?”
李照眉头倏忽一拧,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怎么了这是...”
她的心里陡然一惊,快步上前,燕秋北双目紧闭面色如土,他的胸口处被破开了一个寸长的口子,鲜血如细泉一般喷涌而出,上身大半衣衫浸的透湿,身体下积了血坑,黑漆漆的一滩,着实触目惊心。
燕池抱着他的父亲,他抱的并不用力,抽了骨头一样跪坐着,往日神采奕奕的脸上像失了魂一样,他没有哭,甚至没有哀嚎,一双眼睛茫然又空洞,目光四散的盯着虚空之中的某一点,
卓崇月不在,这里甚至没有甚至留下一点他应有的碎屑和痕迹。
“燕庄主他...”
谢初梨饶是再迟钝也看明白了,她走到燕秋北身前,近乎颤抖的跪下,伸出两指探了探鼻息。
死了,毫无声息。
“燕池,对不起...”
谢初梨眼睛微红,忍着一汪眼泪。
她无父无母,对与至亲至爱之人生离死别这事并没有太大的感同身受,下山和老头告别的时候她只有一点点难过,她相信老头身子骨硬朗,只要她闯荡江湖的时候好好活着,他们总会再见面的。阿霁死的的时候她很遗憾,可到底不过几日也就振作起来。眼下这位燕庄主,虽说相处不过几日,可毕竟是燕池的父亲,更何况——
如果她不追着那黑衣人出去,如果她和李照可以留下来帮燕池一把,那卓崇月一定不是他们这么多人的对手...
那么或许,燕秋北也就不会死了...
那么事情也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燕池...”
她越想越自责,伸手轻轻碰了燕池一下,燕池没动静,就像一座死气沉沉的塑像,甚至连睫毛都没有动一下。
李照大约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拍了拍像是安慰,又道,“阿梨,你陪兰芷姑娘去休息。”
“我...”
谢初梨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深知事已至此已是帮不上燕池什么忙了,只好什么都没说,起身去扶比她更加凄哀的兰芷,“兰芷姐,我带你去休息...”
“我不去。”
兰芷牵住燕池的衣摆,泣不成声道,“我哪也不想去...”
“可是...”
谢初梨看了一眼燕池的脸色,燕池一向是最关心兰芷的,兰芷说一句他能应十句,只是当下情境却已是伤心的顾不得旁人了,恐怕也腾不出心来看一看兰芷。
现在谁在他旁边都是闹心啊...
“我们走吧。”
她动手去搀兰芷,兰芷仍是岿然不动的架势,她索性又对着她后颈一劈把人劈昏过去了。
即便是这样,燕池也没有看他们一眼。
谢初梨心里一酸,抬眼看着李照,李照对她轻轻点头,眼底镇定如常,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宽慰和肯定。
谢初梨明白了,把兰芷扶起来,半搂半抱着走了。
转而走向张秋容,探了鼻息又把了脉,沉声吩咐道,“夫人只是受了外伤,身体并无大碍,你们先扶夫人回房休息,再去请个大夫来为夫人诊治。”
“是...”
婢女们经此一难六神无主,也顾不得这人是不是外人,忙不迭对这命令照办。
李照看向侍从,又吩咐道,“你们,去岛中探查,其他百姓可有受到无形堂之损害,若有,登记上册,酌情抚慰。”
“是!”
众人拱手,悄声退了出去。
如此一来,此处便只剩了燕池和已去的燕秋北。
血腥味弥散在原本雅致的院里,天色愈发暗淡,大红帐布飞扬在风里,说不出的凄凉。
“燕池,我当你是兄弟,所以你要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