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照蹲下来与燕池齐身,扳住他的脸,燕池毫无反应,像个傀儡一样任他摆弄。
李照也不管他,继续说道,“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大家都很难过,我知道最难以接受的人是你,我也知道无论我们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也没有用。所你要在这里难过,我不会阻拦你,甚至不会安慰你——”
他一哽,又道,“可是你要知道,在这世间,比死来的更重要的是活人肩上所担当的责任。所以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要让燕庄主入土为安,你要抚慰你的母亲,你要让兰姑娘放心,燕庄主不在了,你就是一家之主,你还要为他撑起这个嫉恶山庄。我知道你难过,你可以倒在这里,可你还要站起来,你要振作。我说的这些,你明白吗?”
燕池没有说话,注视着李照,面无表情,只有两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脸颊。
李照知道他听进去了,他起身。
他的语气还是十分的从容与镇定,唯有背于身后的双手微微发颤,“至于别的事情,我知道你无心处理,你放心,我会替你打点好一切。”
说完,他又沉沉的望着躺在地上的燕秋北和麻木的燕池,“现在...你好好陪着燕庄主吧...”
说完,他便转身轻轻走了。
燕池并未说话,一直到李照彻底走了,他才缓缓伏下身来,面颊贴在父亲逐渐冰凉的胸膛之上。
燕秋北对他从小严格,几乎从无夸奖与肯定,甚至不顾他的意愿逼他习武,可是但凡是他的武功有所长进,燕秋北总是会这样抱他,搂住他小小的身体,歪着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之上,他总说,虎父无犬子,燕秋北的儿子日后自成大事,那时候他不懂父亲的期盼与骄傲,反而觉得难为情,总是很不禁夸红着耳朵尖转身就去偷懒,燕秋北就在他的身后追着他回来练功...
后来他长大了,愈发有了自己的反骨和意愿,隔三差五的出逃,父子之间总是疾言厉色剑拔弩张,关系愈发紧张...
他总是想,燕秋北不算一个慈父,他也不是一个孝顺的好儿子,可是他们总是会像寻常人家那般,他会看着燕秋北逐渐老去,他在父亲的眼里会从一个无知稚子成长为一个像他一样可以依靠受人尊敬的一家之主——
可是现在,他的父亲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拥抱他责骂他,甚至无法再开口说一句,燕池,你这个小兔崽子...
人世是讲缘分的,这一世,他们的父子缘尽了...
他的眼泪落在浸在燕秋北的衣襟上,他一声抽噎,没有忍住,终于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