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滇天罗教,黑石山。
云滇的夜总是特别的长。
素白的身影嵌于黑石之上,白衣白发随风招展,素手玉腮肌肤胜雪,她就这么静静的托腮坐着,微扬起秀美的颈望着无垠的天际,盈盈月光之下如同一抔不化的白雪。
李凤飞提着艳丽的如同凤凰尾羽一般的裙摆,赤着脚走上黑石,慢慢的软下腰,挨着白衣女子坐下,然后才轻飘飘开口道,“那个男人已经在门外侯了一天了,这回你倒是沉的住起。”
“沉不住又有什么用?”
山澜收回托腮的手,手腕上缚了小小的铜铃,随着动作轻吟作响,她没有看李凤飞,只轻声道,“不过我以为,你会替我打发了。”
“我也想——”
李凤飞似乎对此有所不满,无奈轻叹道,“可是他这回固执的很,非要见你一面。”
“我不能见他,你知道的。”
山澜淡声问道,“他有没有说,来这里做什么?”
李凤飞也并不隐瞒,道,“他说他找到了关于谢无衣和你们女儿的线索。”
山澜淡淡道,“上回来过那个丫头?”
“或许是。”
李凤飞又道,“他只说那丫头使得是谢无衣的重明剑法,算算年岁,的确该是和你那女儿一般大了。”
山澜沉默的注视着夜幕,一轮残月犹如缺碎的玉,却仍是难得的明亮。
李凤飞对此疏离并不在意,转而把玩着自己修长手指上涂满蔻丹的指甲,“倘若你愿意,我不是不可以派人抢在他面前,把那个丫头抓回来,至于是不是,用母子蛊一试便知。你觉得怎么样?”
山澜淡漠道,“不怎么样。”
“嗯?”
李凤飞一愣,随即惊奇轻笑道,“你这个做娘的还真是稀奇,我还以为你在这里困了这么多年,该是日日对着孩儿牵肠挂肚,结果竟然如此不放在心上。”
山澜淡淡道,“这是两回事。”
“怎么?”
李凤飞笑问道,“你该不能真是关禁闭关傻了吧?”
山澜抬起双手,望着手腕上的精致铜铃,随即又问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
李凤飞瞥了一眼,道,“不就是师父留给你的护身铃?”
“是禁身铃。”
山澜顿了顿,又道,“师父曾经取了他的血和孩子的胎发做蛊,这蛊就下在这几只铃铛里,若是我再见他们,便会蛊毒发作暴毙身死。”
她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平常似已毫不在意,李凤飞却是第一回听到这等秘事,惊奇问道,“你信?”
“不信也得信。我是惜命的。”
山澜神态平平叹了口气,“况且师父当年对我失望之至,以她的手段,下个蛊教训教训我也并不奇怪。”
“是吧...”
李凤飞一听,心里居然生出些许微妙的同情,转而又问道,“那你恨她吗?”
山澜缓缓摇头,眼底神色无波无澜,“不恨,若是没有她,我早就冻死饿死在襁褓中了。更何况...”
她微微垂了下眼,这一动作一晃即过,“她曾对我寄予厚望,是我辜负了她的期望,这是我的错。”
“你觉得是错?”
李凤飞扬声道,“你知道是错?当初还要那么一意孤行?非得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是错。”
山澜突然轻轻笑了,她维持了一副如同少女般纯净无暇的容颜,即便是短暂一笑,也清丽可人的如同悄然盛放的雪白昙花,“我自知有愧于师父,可即便是现在想起来,我也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的决定。”
她的笑意已经敛尽,素淡的脸上柔和下来,“不论那个丫头是不是我的孩子,我只期望我的孩子不论在何处,都能平平安安自由自在,前尘之事也便罢了。而我,只愿遵师父遗命此生长守天罗教,直至功力散尽化为白骨,至于别的,算了吧。”
李凤飞沉默片刻,又问道,“你真的不见他?以后可别说我这个做姐妹的不通人性。”
山澜看都没看她,回答淡漠而坚决,“不见。”
“那好吧。我可是仁至义尽了啊。”
李凤飞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神情复杂难明,“不过说起来我算是知道师父为什么更看好你了。”
山澜又笑了,浅浅的弯起唇,毫无热度,“为什么?”
“你这个女人太狠了,对爱过的男人狠,对亲骨肉狠,对自己也狠。”
李凤飞轻叹道,“若是摒弃掉你过去那点痴情,又何必沦落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