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楚良无力地躺在御榻之上,他不想睁开眼睛,他不想看见再也没有语山的王宫,然而,即使他闭着眼,语山脸上的厌弃仍如刀一般割着他的心。他正心烦意乱,顾六河应召前来。
“火油是你放的?”叶楚良劈头就是一句。
施完礼刚要起身的顾六河被这一问吓得又跪在原地,诚惶诚恐地答道:“臣愚钝,不知君上何意。”
叶楚良嚯地坐起,冷笑着说道:“愚钝?你愚钝?你几次三番设计杀我心爱的女人,还能将我蒙在鼓里,你还敢说愚钝?哈哈,依我看来,你精明得很、也胆大的很呢!”
顾六河神色大变,哀哀说道:“臣对君上一片忠心,天日可见!”
“对,你是忠臣,我是昏君!我沉迷女色,不顾天下,没有你忠心护主,我早就被万人唾骂,成了别人的刀下之鬼了!”叶楚良咆哮。
“臣不敢,臣不敢!”顾六河被叶楚良凄厉的神情吓得磕头如捣蒜。
“在驿馆里要杀语山的几路人马中,可有你的手下?”叶楚良厉声喝问。
“有。”顾六河颤抖着承认。
“当年暗杀语山、害她流落胡家村的可也是你?”叶楚良的声音愈渐冰冷。
顾六河知事已无可隐瞒,只得壮着胆子承认道:“是,不过臣绝无私心,臣是为了山阴呀。”
“好,干得好!”叶楚良恨极,顺手抄起药碗狠狠砸将出去。
顿时药汁、瓷片飞溅一地。
“臣万死,请君上息怒,保重龙体啊。”满身狼籍的顾六河涕泪横流。
“你口口声声杀了语山是为了山阴、为了我,可驿馆中那些人商旅何其无辜,死在你的所谓忠心之下?这就是你平时说的仁、说的义?”叶楚良看着自己最为倚重、最为信任的臣下,痛心疾首地问。
顾六河膝行两步,惶恐地说道:“天地可鉴,臣真的只派了两名刺客,臣也不知为何会突然起火!君上还在驿馆,臣绝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只派了两名刺客,哼,你处心积虑要置语山于死地,怎会只派了两名刺客?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好欺瞒的吗?”叶楚良气急败坏地揪住顾六河的衣领、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臣百口莫辩,但臣真的没有命人纵火,更没有放置什么火油!若臣有半句谎言,甘愿九族被诛!”顾六河情急之下,大声申辩着。
叶楚良知他所言非虚,但又恨他被奸人利用,于是狠狠将他推倒,吼道:“那就去查出是谁所为,查出之后你再去死!”
“臣不惧死,但臣宁死也要劝谏君上,林语山就是祸水,万不可留呀!”顾六河扑倒在叶楚良脚下豁出性命喊着。
叶楚良蓦地呆住了,半晌才苦笑着呢喃道:“不可留,不可留,如今是我拼死都留不住她,你却道她不可留!”
刚刚叶楚良喊打喊杀,顾六河尚还觉得即便是为国尽忠也无所惧,可这一刻,叶楚良脸上的哀戚让他怕得连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是粗人不懂那些情情爱爱、生生死死,可君上的神情却忽然让他明白了什么叫痛彻心扉,什么叫生无可恋。
“山阴的忠臣,你去吧,去把驿馆之案查清楚,替那些冤死的亡魂讨回公道。”叶楚良颓然转身,他累了,真的太累了。
而如今还有一人身心俱疲,那便是飞奔在路上的林语山。夜色苍茫中,林语山一袭黑衣随马驰骋,她只想一步就回到季昱身边,她有无数的话,无数的泪需要倚在这个男人肩上说,倚在这个男人怀里哭。
“小姐,慢一些,天黑路滑,小心摔倒。”凤五不敢怠慢,时时嘱咐着。
林语山哪里肯听,一直催马,直赶得马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当东方渐白时,西疆已在眼前。
一夜并未安睡的季昱早早走出房门,他东张西望装做松散松散筋骨的样子,可眼睛却直愣愣地盯着通往京城的路,希望那个人早点安全回来。正思念间,两匹骏马一前一后奔驰而来,前面端坐的就是让他牵肠挂肚、朝思暮想的林语山。
季昱本以为几日不见,语山一定是喜笑颜开地和他撒娇耍赖,没想到,语山不由分说扑到他的怀里失声痛哭,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回来了,别怕,有我在。”季昱一边拍着语山好语安慰,一边给凤五使眼色,希望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小姐赶路太累了,先回去休息休息吧。”凤五暗暗摇头、含糊地说道。
季昱点头会意,哄劝着说道:“我先陪你回房,让军士们看见要取笑我了。”
“许多人因我的自大枉送了性命,你是不也觉得我是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