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奥尔良港的煤油路灯在雨幕中晕成毛玻璃似的黄斑。杰恩蹲在棉花仓库的通风口，结晶化的左眼透过砖缝扫视码头——十二个戴圆顶礼帽的稽查员正在抽查货箱，他们掀开棉包的动作过于熟练，显然早就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你该庆幸我提前换了药。"老比利的声音从背后排水管传来。这老家伙依然套着沾满鱼腥味的皮围裙，手里的煤油提灯用红布裹着，"猎人协会在非洲之星里掺了磷化汞，要不是我给你的解毒剂......"

杰恩抛过去一个铅制小瓶，里面是从联邦银行保险库顺出的氰化物样本："够你配三十支毒素了。"他注意到老比利左臂新添的刀伤，那是南方军内务部特有的锯齿匕首留下的。

"他们开始灭口了。"老比利用牙齿撕开纱布包扎，"上周三个给我供货的沼泽药贩子，全被吊死在橡树林里，胸口烙着双头剑。"

三十码外，"路易斯安那号"货轮的烟囱正喷吐着异常浓稠的黑烟，煤灰混着雨水在甲板上淌成沥青般的溪流。

"闻到了吗？"老比利的声音混着劣质雪茄的辛辣味飘来。这老家伙裹着件褪色的油布雨披，靴筒里插着把刻满巫毒符号的剥皮刀，"上等巴西咖啡豆可不会透出硝酸甘油的酸味。"

杰恩的喉结动了动。腐烂棉絮的霉味里确实裹着一丝刺鼻的化学气息——是南方军工厂特制的TNT标记剂。黑暗视觉扫过货轮吃水线，十二个铅制密码箱的轮廓在底舱若隐若现，箱体表面的防护符文在雨中泛着病态的荧光。

两个戴圆顶礼帽的稽查员晃着手电筒经过货堆，枪管从雨衣下摆露出寒光。杰恩注意到他们检查货箱的动作：右手持枪，左手小指始终勾着铜哨——这是平克顿侦探社的标准搜查队形。

换句话说，平克顿侦探是北联邦调查局的另一种形式。

"三点钟方向。"老比利突然往积水里啐了口棕红色的烟草渣。五十英尺外的铁皮棚屋前，三个黑人苦力正把浸水的棉包推进排水沟。他们的帆布手套在黑暗视觉中异常醒目：左手全戴着加厚的防火石棉套。

爆炸物的搬运工。

温菲尔德1873的枪托抵上肩窝时，杰恩的左眼突然抽搐。非洲之星的残余能量让视网膜浮现出记忆残影——三年前查尔斯顿港，同样的防火手套正往"联邦荣耀号"的锅炉房塞炼金炸药。

"留活口。"老比利已经摸到铁皮棚侧面，生锈的手术钳在雨水中泛着冷光，"中间那个脸上有疤的，是猎人协会的线人。"

枪声被雷声完美掩盖。当第三个苦力捂着膝盖倒地时，杰恩的靴底已经踩住那人完好的右手。防水手套撕开的瞬间，掌心露出的双头剑烙印还渗着新鲜药膏。

"货舱第三根承重柱。"俘虏的牙缝里挤出痛苦的嘶嘶声，"密码是戴维斯总统的就职日..."

老比利突然用手术钳夹住他的舌尖："1861年2月18日？这种陷阱能骗过吃奶的娃娃。"钳子猛地一扯，半截舌头落在污水里滋滋作响，"要说实话，孩子。你老婆还在沼泽边的棚屋养着六个崽子呢。"

杰恩的瞳孔微微收缩。黑暗视觉穿透雨帘，看到三百码外河湾处有艘舢板正在下沉——船头系着的红布条与俘虏腰间露出的布角完全一致。

"密...密码是...7-4-1876..."俘虏的眼球突然暴凸。老比利的手术刀快如闪电，却还是没拦住他咬碎后槽牙里的氰化物胶囊。

"独立百年纪念日。"杰恩踢开尸体，"北方佬最爱用的讽刺把戏。"

货轮方向突然传来蒸汽泄压的尖啸。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剧烈震颤的码头——十六个铅制密码箱正通过液压吊臂转移至驳船，戴熊皮帽的南方军官亲自持枪押运。当某个水手失手摔落货箱时，箱盖震开的瞬间飘出张烧焦的纸片。

"戴维斯总统的私人印章。"老比利递来半张烧焦的信纸，残存的字迹显示，南方政府正通过北方银行家洗钱购置军火。

他们要把罪证沉进墨西哥湾。"老比利掏出怀表模样的灵知计数器，指针正在辐射区疯狂跳动，"这些箱子里装的不是军火，是南北政要的..."

爆炸毫无征兆地发生。最近的货箱在雨中炸成绿色火球，冲击波掀翻了整排木箱。杰恩被气浪拍在腥臭的鱼内脏堆里，黑暗视觉捕捉到致命细节——飞溅的金属碎片上全刻着联邦军械局的鹰徽。

非洲之星突然刺痛眼窝。杰恩猛地把老比利按倒在地，下一秒木墙被轰出脸盆大的窟窿。猎人协会的狙击手站在吊塔上，李-梅特福步枪的硝烟混入雨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