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烟一下撞开了浓雾,出现在宁月心中。
宁月曾觉得自己的一生苍白一片,好像是从离开家门寻找奇药的那一刻起,苍白被翻开,一片片彩色逐渐填满她。她眸光扫过玉明鸾的胳膊,那从手腕到上臂无数结痂愈合的刀口好像突然有了力度,刺痛着她曾波澜无动的心。
就像母亲护着她,阿婆也不顾一切地保护了母亲。
许是宁月眸光过于温柔。习惯逞凶的玉明鸾难得的无所适从。
她尴尬地咳了一声。
可是她的舌头早就因为南孟惧怕她吹曲御蛊,早早地割掉了。如今只能发出一个不清不楚的气音。
宁月自也是早就察觉了。
韦氏如此惧怕阿婆,以为割舌丶捆绑,万蛇撕咬,痛不欲生的苦难会早晚将她打倒。可没有舌头,她也可以以铁链为音,万蛇之渊也可以成为她肆意主宰的乐园。
除非是她自己不想活,这世上没有人能杀得了她。
“阿婆受苦了。”
宁月撩开老者凌乱的碎发,取过自己头上的发带,仔细耐心地将一头白发重新打理好。头发被梳起,露出的青蓝色的纹样已不如初见时那般震慑,这一次她看的更清纹样之下,属于玉明鸾的眉眼。
【你这性子……和我们一族没有半点相像,真不知道你那个便宜爹怎么养的你?给我养来,定是早就把韦氏闹得天翻地覆了。】
宁月抿唇一笑。
“阿婆怎么知道不像?”
她想她知道她被扔进这万蛇窟的用意了。
就像南孟料不到她体内有寒蝉能吞噬蛊虫,她来之前也不是真正的束手就擒。
她拔下头上花簪,以血为引,从花蕊之间引出一条迫不及待,破卵而出的蛊虫。
这是在邑令府,她被打昏前将将来得及做的事。
——将发现有蛊虫的圣水抹在了她的花簪之上。
她对蛊术虽有些自己的见地,但毕竟不成体系,难得能遇上蛊术一方面的前辈,宁月便想虚心求教。
“阿婆可否帮我看看,它……有些古怪,和一般的蛊不同。”
玉明鸾眯着眼,盯着宁月手指尖头发丝那么一点大的蛊。
铁链声动,试探了几种不同的曲调。
最终皱了皱眉。
【这种怪蛊,只有你母亲会制。】
宁月一楞,玉生烟制的蛊?时疫……与她有关?
但在这些时日的病人脉案和观察下,她可以确定时疫之症,并非源于蛊毒。应该说是,蛊毒藏于时疫之下……可为什么要这么做?圣水用以治疗蛊毒的做法,如此回看确实又该是出自玉生烟之手。
就像她的寒蝉。
用蛊来压制毒素……但人终究也会受制于蛊……
阿婆不知母亲被韦氏抓走后的去向,数十年中毫无音信。
她是死是活,又为何为南孟制蛊毒,宁月发现自己的母亲还是留给了她诸多疑问……
玉明鸾也觉得奇怪,若是她这不着调的女儿真的为虎作伥,那待她能出去的一日。杀了那韦氏,下一个就是她玉生烟。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这时疫。听宁月将她才知道,南孟穷凶极恶到了如此境地,凌虐生灵,其心可诛,破蛊一事势不容缓。
【这蛊给韦氏,他一辈子也解不了。但若是你,应该可以。】
【只是你我身在南孟万蛇窟中,就算知道了解法,你也没办法及时告知你的那些朋友……】
宁月缓过神,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阿婆,我的那些朋友……可不一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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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疆,东寨。
就在三位蛊师领了圣水去往惠南后,一群紫衣人手执弯刀,脸戴牛头马面面具,悄无声息摸进了寨子里。
等到寨子响起警示时,十位大蛊师已是分别被抓,两个不长眼试图还手,血溅当场后,剩下八位瑟瑟发抖,再不敢反抗地被五花大绑扔在议事大堂的地面上。
大蛊师们惯用蛊术作威作福,可这些人出刀实在太快了,还带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轻而易举就在他们反应不过来的时候,把他们身上所有赖之生存的上等蛊一口气全缴了,比土匪还土匪,也不知道上哪儿学的。
堂堂东寨,自上而下被攻破竟不出一个时辰。
他们甚至都没搞清这些是什么人,直到他们看到一个脸戴薄铜面具的年轻男子堂而皇之坐在大堂上位,冷声让他们供出南孟所在,可换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