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诈尸
西岚大军才退,宁月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阳城牢狱。
汪医师怎么可能是罪女宁月呢?
阳城百姓想不通此事。
在受到西岚攻城这无妄之灾时,他们为了泄愤,狠狠咒骂过那个惹事的罪女。恨她不知轻重,不顾平民百姓的生死,这样轻易挑起了两国战事,打破了他们好不容易维系起来的太平日子。
而那时,汪医师什么都没有辩解,甚至还为了让他们骂得尽兴,一块帮骂着。
若真是官府说的罪女,要燕国百姓遭罪,大可以在西岚攻城时一走了之,又何必要留在这里死守阳城。
这三日,无人不会对这具瘦弱的身躯印象深刻,她的身影几乎停驻在每一个伤员身边。没人知道她在何时闭过眼休息过片刻,只知道,只要阵前的号角吹起,他一定会跟在队伍的最后。
无论男女老少,无论百姓还是官兵,她都一视同仁。每一次中刀中箭,觉得自己在这沙场必死无疑时,总有一双冰冷却又温柔坚定的手会把他们从尸骨泥泞之中,从生与死的边界之间拽出来。
你说这样的人罔顾生命?
怎么可能。
阳城牢狱里,意外的,并不冷清。
鸢歌,谢昀,叶怀音,事后追究有一个算一个,被当成共犯一起关押。不过因为其他牢房全用来装那些中蛊的禁军,几个正常人不得不挤在唯一的一间牢房内。
“千算万算,没想到最该要防的是自己人!”叶怀音愤恨地捶了下墙,显然对朝廷的做法很是不服气。
“好赖不分!没看到西岚都快骑在大燕头上了!”鸢歌在旁跟着一起骂。“三岁小孩都知道我家小姐不过是被推出来的一个借口!”
“……”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骂得兴起,却又觉得气势不够,数了数发现原来是正主没有开口,她们转头看向宁月。
“要不要也来骂两句解解气也好?”
宁月略显敷衍地嗯了一声,头也没擡。
两人细看,原是专注在给谢昀包扎伤口呢。
再见面,沈霄对宁月还是一如往常,尽管不能当着赵烨的人的面从宽处理,但实实在在守城有功的名头之下,谁也没敢克扣这点包扎的伤药。
药是后方严鼓从与蓬莱岛合作的药铺中支援调来的,品质一等一的。
但对谢昀的伤势也不过是勉强够用。
谢昀为了不让她分心,专心救治伤势更重的伤员,每次受伤都闷声不响。三日以来看着一直能打能杀的模样,实则黑衣之下,血色浸满,每一处但凡多深几处,偏上几厘都会要了他的命。
人和人或许生来就不公平,有的人天资卓越,有的人平庸一生,有的人建功立业,有的人昙花一现。可终究老天爷有一样东西给的最是公平。
那便是命,每个人都只有一条。
宁月将伤势处理到谢昀手上的咬伤,自西岚到阳城,这一处被姚蓁咬伤的地方始终不见好。
这人向来爱瞒着她。
连差点被归一蛊染上他都不说,要不是他的身上还种着情蛊,恐怕她那时就已经失去了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宁月的心就会重重一坠。
她开始分不清,究竟是她对他下了情蛊。
还是他反过来,对她下了情蛊。
不是用蛊虫,而是一次次用他的命来交换。
这一路,他不提一件前尘往事,却在她所有生死存亡时刻,用他的命一次次将自己深深地烙印进她的神魂。尽管,他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她的存在很重要,她的本身很珍贵。
可他自己呢?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他的命难道就不重要了吗?
宁月的思绪牵动着母蛊,子蛊因母蛊的不悦而蛰痛。谢昀脑海里的疼痛顿时如烧红的釬子反覆搅弄,可他却隐忍下来,只小心翼翼地矮下身子,偏过头,去看宁月埋进阴影里的脸。
脸上勾出一个安抚的笑。
“阿月放心,我不会让我死在你之前的。”
拙劣的安慰在一个“死”字下,轻易挑破宁月的自持。
她一把揪起谢昀领口,探身在他耳侧,字字如凉玉坠落。
“谢昀,你在害怕什么?”
“怕我又死在你的眼前吗?”
谢昀眼瞳一缩,盯着宁月微红的眼尾,心脏一阵收束。
血色先一步从他的嘴角溢出,宁月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