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着等守岁的烟火。
隔着人流,宁月看见沈霄也从水云间走了出来,两两相望,沈霄随后指了指旁边遇春台的那处月下高楼。
宁月点头。
扫过和叶怀音正吵闹着的鸢歌,和父亲正一板一眼训着话的阿婆,还有各自说笑着的三五亲友,她谁也没惊动,孤身一人往那高楼而去。
高楼之上,穹宇与人间尽收眼下。清冷的月明明高悬,却又让地上的人无需多少烛火,亦能被这清亮月色所笼罩。
“为何要这么做?”
沈霄身边没有留下侍卫,只他一人凭栏远眺,听见宁月上来的脚步声后,才转过头,露出他一贯光风霁月的笑。
宁月走到栏杆处,望向这烟火人间。
“想让殿下看看这世间可以有的其他选择。”
“你以为仇恨在你两三句话就能消弭?”沈霄轻笑。
“爱有时,恨亦有时。殿下又以为这恨能持续多久,百年千年?或许千年之后,西岚和大燕都成了一国,百姓之间不再分内外之族,彼此认同,彼此爱护,也未可知。”
“殿下不认同不要紧,只要阿什娜看见西岚和大燕之间仍有可能便足够了。”
宁月落下最后一字,沈霄这才瞥向人群中的阿什娜。
她那副神情确实和她哥不一样,若是她日后当成西岚的王,大抵会如宁月所期望的,少上许多纷争战事。
沈霄收回目光似是心悦诚服,为宁月鼓掌。
“所以说,只有你能成为我计划之中的唯一变数。”
“你,是何时发现的?”
背着月光,沈霄重新擡眸,空荡楼宇间的暗光模糊了他大部分的面容,只有那眼中,在褪去粉饰太平的清朗后,如同在阴影之中环伺的恶狼,淬满了对生命的漠视。
宁月却没什么戳破阴谋诡计的沾沾自喜。
她语气怅惘。
“很晚了。殿下藏得很好,而我又不够聪慧,这才到了不可挽回之时,才堪堪发觉一切的真相。”
年宴团圆,家人相聚。
陷阱伪装上如此美好的外壳,所有的人都被召集在此。沈霄好像生怕他手上的筹码不够多似的,她这一世所系,无一遗漏。
沈霄喜欢宁月的坦诚,他单手支起下颌,好整以暇问道。
“说说看吧,如何发现的。”
宁月似是认命,和盘托出。
“最初,是觉得霍桑出兵,连下五城,却又在大燕的底线,阳城之前停下大军,送去问罪书一事很是奇怪。”
“而后守下阳城,霍桑愿意退兵还城之事亦是蹊跷。”
“我本想不通其中联系,直到阿什娜与我说了她在假死状态下,从霍桑口中听到的关键的两件事。一是,我的母亲玉生烟所在。”
“二是,霍桑有一个合谋之人。”
“是他让霍桑捉走了玉生烟,研制了归一蛊,也是他建议霍桑把玉生烟研制出的归一蛊带去南孟再行更改,研制出和时疫同效的蛊之传播。”
“既是说,有人早在数十年前就开始绸缪一切,他对一切了如指掌,事无巨细。当下,我如管中窥豹,不寒而栗。他能藏在霍桑身后,便也能藏在无数因果身后。”
“我不得不重新去看待一切与霍桑,与奎教有关的事情。”
宁月从袖中放出一个脏污纸条,大部分的地方都被焚成灰烬,只有馀下一点点地方,留着炭笔潦草写就散碎字迹。
“大人——韦——求”
“这是我被关阳城牢房时,在天窗旁发现的。我问过袁白榆,这里之前关的是韦荣。无妄楼曾跟着韦荣用蛊操控的鸟儿发现了奎教分舵,便以为采花贼幕后之人只有奎教。可若是,那鸟儿一出门就被人截下,换了呢?”
“孟家寨那一夜所钓出的达官贵人无数,百里鹤一还给我指过几位世家子弟,我记性不错,没想到在此次的京都队伍里认出了两人。”
“蓬莱一行,殿下为了治疗腿伤的天南藤而去,可我后来又向严鼓打听过,天南藤虽珍贵,少在各大药铺售卖,但是特供于大燕皇室。那时以殿下新起的声望,问宫中要些天南藤应不是难事。”
“南疆时疫,惠南邑令就算锁城也不肯放出时疫实情。如此渎职,我却听苏井说起,殿下走后,他只是被罢官返乡,走时脸上还喜气洋洋。”
“桩桩件件才让我想通,霍桑为何要送去问罪书。”
“怕是只有如此,才能令官家彻底放权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