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耗
“我没办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
“你在忙!我知道,你妈天天说,天天说!都咳得喘不过气了还让我关照你的时间!有必要吗?!一个连父母连家庭都顾不上的人成绩再优秀又有什么用?”
荼谨贤猛然站起身,看向荼京盛的双目红得像要滴血。
明明好像不久前偷偷踮起脚比划着才到他下巴的小孩,在转眼间已经比他高出了半个头,荼谨贤站直身,居然还要微微擡头才能对上荼京盛的视线。
荼京盛站着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荼京盛,喉间梗塞。他望着荼谨贤片刻,而后缓缓垂下眼眸。
但很快,他又擡眼注视荼谨贤的眼睛:“那之前呢?我小的时候你天天待在研究院,我每天都盼着你回来,但你呢?你从来不会记得我,我的学习丶我的生活,对你来说就是累赘。你又有什么立场来说现在的我?”
“我从来没有希望你成为像我这样的人!”
在荼京盛印象中,荼谨贤这么失态的样子大概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双手颤抖,那张因岁月而被磨耗的脸在此刻显出细纹,显得沧桑无比,他说着上前一步,声音也控制不住地放大了。
一旁的护士赶紧冲过来拦住他:“都保持安静,这里禁止喧哗!里面的病人还在手术中,既然作为家属在这时候你们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自己的亲人着想。”
荼谨贤被那名护士扶着坐了回去,他擡手揉了揉睛明穴,像是疲惫至极地收回视线,又不知是不是在压抑着情绪。
荼京盛仍旧站在原地,他默默地看着荼谨贤,视线又从手术室亮着的红灯上掠过,疲倦与焦灼的气息此刻才仿佛潮水般扑面而来,咸湿的空气淹没了他的口鼻,让人几乎呼吸不过来。
许久,他才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看着护士离开回到站台,他向旁边走了一步,半靠在长椅旁的墙边,平日里给人以修长挺拔之感的身影,在这一刻却显得有些过分地孤独了。
“你不希望我像你……但我就是成为了你最不想让我成为的人。”
话音落下,彼此无言。
因为幼时荼谨贤在家陪伴的时间少,父子俩本就没有多少交流,等到荼谨贤有空的时候,荼京盛又早已读了高中大学,因而交流就更加少。
有时候竟然还不如和同事间的话多。
两人之间的矛盾或许已经积压许久,只不过自那一次起,这种矛盾逐渐外显出来。明明曾经常常被人夸像的一对父子,却又因相像的性格而不和。
两人都是不擅长表达内心想法的人,也在那次争吵后愈加沈默寡言。
手术后顾矜南在病床上躺了几个小时才苏醒过来,一睁眼便看到了坐在他床边的荼谨贤,和一旁身着长风衣,周身似染寒霜的荼京盛。
只那一眼,顾矜南就忍不住模糊了眼眶。
她在荼京盛身上,看见了荼谨贤年轻时的样子。
“小盛,回来了啊。正好,明天就是除夕了,一家人终于能团圆啦。”
顾矜南的神情有些疲惫,说着又忍不住咳起来,似乎是震到了创口,又不禁轻轻皱眉。
荼京盛赶在荼谨贤之前,从饮水机上给顾矜南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
顾矜南接过水,喝了一口就不喝了,正要将水杯递回去时却又忽然咳嗽起来,拿着杯子的手猛地一抖,水杯中的水顿时洒出来一半,好在荼京盛及时从她手中接过杯子,替她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而荼谨贤已经拿起了毛巾,替她擦去洒出来的水。
荼京盛瞥了眼荼谨贤,自觉往旁边让开,却并不言语。
这时,旁边床位的病人家属正好从门外进来,看见顾矜南时冲她微笑着打了招呼,而后看了眼荼京盛,问道:“哟,这位是……”
“哦,这是我儿子,可以叫他小盛。”顾矜南也冲那人笑了笑,而后看向荼京盛说,“这是许阿姨,隔壁床张大爷的女儿。”
“您好。”荼京盛转头看向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小夥子长得挺俊啊,我也是没看出来,小顾你长这么年轻,儿子都这么大了啊,和他爸一起来照顾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兄弟呢。”
“哈哈,小盛确实和他爸像,尤其是性子上。”
等许阿姨带着水果回到张大爷床边,就有医生来查房了,和他嘱咐了几句后离开,许阿姨就开始在一旁给张大爷削苹果,一边和他碎碎地聊了几句天,问候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