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地分出剂眼见着这边的乱局处理的差不多了，徐沨台重新拦下一辆人力车，将地上那人拖上车，匆忙喊了个地名，“史家巷子，德仁医馆，快点，麻烦了！”

大清早，住在史家胡同巷口那位老糊涂的老爷子刚在寒风中裹紧自已的破棉袄，就瞅见孙子拉着个血呼啦差的人往自家的方向跑，旁边还坐着个气势凌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压迫感的青年人。

再定睛一看，正好是前些日子自已在城外校场旁的垃圾场里捡菜叶时，见过的军爷。

老爷子心里一慌神，完嘞，自家孙子惹上军爷了！本家本来就人丁惨淡，孙子要是惹恼了军爷，不得被拉走砍头！

就这样想着，老爷子撇了扫帚，跌跌撞撞地拖着伤腿拦到车前，“大虎！大虎！你又做什么幺！不老实做些营生，在街上丢这个人！”

骂完了孙子，又扭头向徐沨台陪起罪，“军爷！军爷！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这狗东西不识好歹，冲撞您了，小老儿给您赔个不是，您老高抬贵手，饶他一命吧！咱家就这么条血脉了，还指望着后继嘞！”

说着还跪在地上砰砰磕着响头。

徐沨台一回神间，反应过来，忙上前扶起老爷子，“您老请起，万不可行此大礼。”

那个叫大虎的年轻人也涨红了脸，“对不住，对不住，这位军爷。我爷爷年前中了风，这几日刚能起身，脑子糊涂了，您老大人大量，莫要计较！”

徐沨台摆摆手，“不必。我见此处离医馆不远，我扶他过去便是。雪气浓厚，你且去看好家里的老人，莫要再受了寒凉。”

大虎躬身急急作了个揖，再抬头时，徐沨台已经背着那受伤的人离开，丝毫不在意身上西洋货色的呢子外衣被污血浸湿，走远了。

德仁医馆门口，谭允梅正在修剪着垂花影壁旁的老梅树，哼着不成调的戏文，猛一抬头，被浑身是血的徐沨台吓了一跳，“我的爷！你这是去哪个死人堆里打滚了？”

徐沨台将背上的人放到厅侧的太师椅上，揩了把额头上的汗，“少废话，救人！”

谭允梅匆忙把手里的梅枝插进桌上的高腰缠枝花卉铜瓶中，掏出手帕擦了擦手，朝那人脉上探去，表情略显错愕。

“难得啊，沨爷。头一次送人过来还是轻伤的。”

徐沨台表情如常，淡淡道：“无他，又不是战场上跌打滚爬的伤。在街上被几个混混打了，目测左腿有骨折，你给仔细看看。”

谭允梅朝着侧房一努嘴，“大爷您也别闲着了，去给我把东西准备了。后花园还有些杂草，你也去扫了吧。”

徐沨台素来知道这人的脾性，从来不吃一点亏，悠悠然答应了。

德仁医馆明面上以救人为主，实则藏了不少宝贝，单说后花园的几块太湖石，不差了御花园里的假山堆叠。

谭家祖上也是世代为官的，道光年间才渐渐失势，和徐家也算有过几分薄面。

从角门的连廊往花园走去，梅花开的正盛，枝上尚且堆着昨夜的雪，风光甚佳，倒是没见到满地的杂草。

一晃神间，疑似有人影，象牙白色的大氅在深红浅粉的梅树间闪过。

春寒料峭，除了些在外营生，勉强支撑生计的小老百姓，并无多少人会在外停留。谭家向来只有谭允梅一人，并无奴仆，前来问诊的人也从不允许进入后院。

近日不太平，京城显贵人家大多加强护卫，医馆无人，是个偷盗的好地方。

徐沨台心下蹊跷，怕是毛贼扒手，便纵身追去。

徐家以武将发家，历代儿孙也不曾松懈，个个都是顶好的功夫，徐沨台的身手在军中更是出色，不多时便抓住了那人的肩膀。

象牙白色的大氅从那人的肩头滑落，露出一身沧浪底正青竹的长衫，金线挽的盘扣长衫和里衣腰带上挂的春彩螭龙佩，无不显现出来人的身份。

徐沨台松了手劲，那人重新披好大氅，转过身来。

“是你？”徐沨台难得怔住了。

赵清丰拢了拢衣领的系带，“沨爷下次可不要这么莽撞了，好歹都是升了都统的人了，一言不合撕人衣服的习惯可不好。我是男子好说，若是谁家的姑娘，沨爷现在就得准备八抬大轿了。”

徐沨台退后，轻轻躬身道：“冒犯了。不过，阁下在此有何贵干？”

赵清丰轻哼：“沨爷这是在兴师问罪？这谭家你来的了，旁人难道就来不了么？”

徐沨台不言。

赵清丰也不理他，抬脚进了后院厢房。

“谭砺出需要哪几味药材？我给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