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雪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向赵清沅,“这位哥哥吗?”
“不是,他姓谭,你见过的……”
楼下风起云涌,张娴淑侧耳趴在卧室大门上听了个一清二楚,听到徐沨台要带徐江雪等人上京,便再也坐不住了,跑出来问道:“沨台哥哥!带我一起去啊,我也要去北京见见世面!”
张爱琴气得胡子乱颤,“胡闹!胡闹!简直是荒谬!”
张娴淑一仰头,“怎么了?我是去北京见见世面,又不是去玩!”
“你那糊涂心思我还不知道?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蹲在天津卫,哪里也别想去!”
“您能拦得住我一次,拦得住我两次,我还有无数次要尝试呢!我不但要去北京,我还要去南京!我还要去南洋呢!”
少女眉目间写尽了张扬,张爱琴哆嗦着胡子,好久都没反驳出声,只得求助似的看向徐沨台。
徐沨台转头,看向张娴淑,淡淡说道:“她若是想去,就和小枝一起去吧。年轻人,多见见世面也没什么不好。”
张爱琴错愕,“你你你……这这这……”
叱咤半生,见过风云的老先生这时竟愣在了原地,“这如何使得啊!烽连,你要不再思考一下?”
徐沨台转向张爱琴,“张老先生,你我都是出去过的人,想必都知道这么一个道理,那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令爱若是想出去,你我劝也是劝不住的,无非是抱薪救火,烈火浇油。”
老先生坐在自已金碧辉煌的客厅里一宿无言,直到一行人离去,也没再去看自已的宝贝女儿一眼。
他害怕自已要是去了,就舍不得了。
鉴于张娴淑和徐江雪的特殊身份,进京也不敢弄得太张扬,尹海平就想了个法子,找来了住在史家胡同并且之前帮过徐沨台忙的小伙子大虎,从城南法华寺接人,让二人扮作去进香的香客,穿过大半个北京城送往谭家。
所以当张娴淑满怀期待地从人力车上下来后,立刻就傻了眼。
眼前并没有悬挂着帅府牌匾的高门深院,也没有自已的沨台哥哥,甚至连个过来帮忙的帮佣都没有。只有一个负手而立,被药味包裹的高挑公子哥,虽然不如徐沨台的五官立体高贵,不如赵清沅的清逸秀美,却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疏离感。
“你就是谭允梅?”张娴淑直呼其名,并按照自已的西方礼节伸出了手,“请问沨台哥哥住在这里吗?”
谭允梅没有理会她伸出来的纤纤玉手,自顾自地做了个揖,“这是在下住处,平时前院作为医馆使用,无事不要随意前去,免得冲撞了二位。”
“两位房间已经安排好了,稍后谭某会带两位前去。这里环境艰苦,只有几个粗使婆子,还请两位小姐多多海涵。”
说完他就自顾自地潇洒进了门,丝毫没有帮二人拿行李的意思。
大虎见状,将张娴淑两大箱子的东西以及徐江雪那一个小小的布包哼哧哼哧地搬进了谭家医馆的大门,徐江雪心下感激,从包里捡了盒茶点递了过去,这个憨厚老实的年轻人居然害羞起来,忙不迭地在短袄上揩了揩双手,恭敬地接了过来。
徐江雪回给他一个淡淡的,似乎还带着江南水汽的浅笑,闪进了门里。
这个自小在北京长大的年轻小伙愣在了原地,丈二和尚般沉迷在了那个笑里。
谭家后花园中,尹海平把自已藏在梅树林中,见二人安稳到达,落下脚来,这才安心离去。
不远处的桐花楼中,周婉晴又像上次一样偷偷溜进了三楼暗门后的密室。
这一次,还没等她在楼梯下站稳脚跟,额间就直直撞到了一个冰冷的圆筒上。
她身后传来那种既特殊又别扭的平舌音中国话,“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黑暗中,周婉晴分辨出这就是山本一郎的声音——和他的主人一样阴冷的声线,如同绕身吐着红信的毒蛇。
周婉晴凭借着自已接受过的训练,迅速平静下来自已过快的心跳,开口道:“山本先生怎么在这里?”
“我们需要你给出一个解释,请正面回答。”山本一郎死死咬住话题。
周婉晴用余光打量着密室四周,那张躺着白骨的床榻上干净而无灰尘,灵位等大多被移了位置,对面的灶台上同样有搜索而抹掉灰尘的痕迹。
周婉晴在心底简单做了个判断,开口道:“山本先生怎会知道这个地方,莫非是偷偷跟随过我?”
这是她的一个试探。
山本一郎神色不变,继续重复着那句老话:“请正面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