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与此同时, 京城钟府。
钟延川负手站在书房里,背对着房间内站着的人,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那副飞鸟衔梅图上。
听过手下方才禀报过的话后, 他沈声问道, “你说他们一日前已出了春山关?”
“回大人, 西格迩王爷说派过去的一行人已经过了春山关,现下正往章古台的方向去。”手下垂首, 十分恭敬地回道,“约莫三日后就能到达凉州城。”
“王爷送来的信上还说......”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迟疑, 仿佛拿不准接下来的话到底要不要说出来。
钟延川闻言,缓缓转过身来看他。
此刻天色已然黑透, 可二人所在的书房却未点一盏灯。
檐下亮着的灯笼顺着窗棂缝隙透进来几分光, 昏昏沈沈地打在钟延川脸上。
手下等了半晌也未等到尚书开口, 忍不住悄悄擡眼看向桌后站着的人。
目光却在触及到那双十分温和的目光后倏地垂了下去。
他心里十分清楚, 就是这样一位有着善目的大人,却在方才亲口下令,叫人用滚油烫了一个探子的皮。
想起那人临死前的惨状, 手下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看了眼前的人一会儿,钟延川忽然开口问道:“他说什么?”
“王爷说......说您最后不要做釜底抽薪之事, ”手下闭了闭眼,豁出去一般将密信上的原话覆述出来,“还说此番如若真的拿到东西, 他就要在您先前许的承诺上再加一条——”
“倘若您口中所说的那位公主真的还活着,事成之后,他要您将公主送给西蛮, 做......做他的......”
“做”字连说了好几下,后面的那个词他却是怎样也说不出口。
钟延川听着手下颤巍巍的声音, 沈默片刻后竟然笑了起来。
手下被他笑得浑身一哆嗦,霎时便紧闭上嘴生怕泄出一丝气息。
“这位西格迩,还真是不拘一格。”钟延川忽然收了笑,说话的声音仿佛淬了寒霜,“竟然想让我将大梁的公主送去西蛮,做他手上的玩物?”
他目光落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手下头顶上,好半晌后才重新说道,“写信告诉他,就说我允了他的条件。”
“只要他的人能替我将齐少虞藏在凉州城的猫眼石带回来,事成之后,他想要的公主我自会奉上。”
手下人闻言,立刻躬身称“是”,见钟延川不再吩咐其他,便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但他没看到的是,就在他躬身退出书房后,钟延川忽然伸手打开了桌上放着的一个小匣子。
窗外的灯光洒进来,刚好照在小匣子原本放着的地方上。
此刻那个匣子被打开,灯光将那里面装着的物件照得一清二楚。
钟延川看着那块月白色的布,然后面无表情地笑了一下。
只有皇室一族才用得起天蚕锦,也只有皇子公主才有机会穿天蚕锦制成的小衣。
他面上的神色忽然变得阴狠起来。
所以成安二十二年的那场大火没有烧死你吗?
于漆黑之中弯起的唇角忽然无声念出一个名字——
大梁的长公主,程羡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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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书房的门合住,手下才直起了腰。
他伸手在额上抹了一把被吓出的冷汗,缓了缓心神然后转过身。
这位西格迩王爷虽是位西蛮人,可他如厉鬼一般的名号却是大梁人人避讳不及的。
坊间传言此人有两大乐趣,一个是喝酒的时候喜欢看人杀人的表演,还有一个就是入了他房里的女人,没有一个能活得过一晚上。
当年西格迩随使团来访大梁,不顾身处别国京城,第一夜便从酒楼之中带走了两位唱曲儿的戏子。
那时候旁人还羡慕泼天的富贵竟落在这两位戏子的头上,傍上了西蛮唯一的一位异姓王,想来金银珠宝一个也少不了她们。
却没想第二日,那两位便裹着一层红纱横尸于酒楼外。
曾有胆子大的撩开那两位戏子身上裹着的纱衣,却在看清内里的模样后好似撞见了鬼。
只因那雪白的皮肉上处处横着深刻见骨的鞭印,胸前两小座驼峰如同被金子所塑,连接着皮肉的地方泛着触目惊心的油光。
而最可怕的却是,这两人小腹以下竟看不见一块皮,肚里的东西血哧呼啦地淌满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