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国策是纲,那么吏部的荐人、任官,就是将纲施行于实的手段与利刃。
如今陛下亲自发问,显然对此事极为上心!
立于朝列中的吏部尚书王擎重,身穿大红正三品朝服,身姿微躬,眼神却波澜不惊。
早在数日前他便料到此刻会来,今日的“改风日”,新党真正的杀手锏,不在林志远的纸上改革,而在他手中的——人事!
王擎重缓缓出列,拜倒在地,语气温和从容:
“回禀陛下。”
“朝廷连年动荡,诸道多空,五府七司,官缺百余,外镇郡守、内阁属员,皆有急补之需。”
“臣等早有准备,三日前已拟定《吏补四策》,从下任事,从中推才,从上察廉,从广引士。”
“其中尤以‘广引士’为急,臣拟于春季举行特招恩科,面向三道四镇与江南学宫,优取俊才,量才录用。”
“并请陛下恩准,由吏部统一筹办,凡各地荐举之士,皆需先入吏部试议,再定归属。”
“此外,臣等亦修定《荐举三准》草案——凡入朝为官,须具‘廉、才、学’三准,一者不廉即拒,二者无才不拔,三者无学不任。”
“臣以为,唯有从源头定规矩,从入口选根本,方可清吏治、固社稷。”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顿起微澜。
“好一个三准制度。”
“此法听来……倒是周详。”
“若真如此严苛,只怕……能入朝为官者将少之又少啊。”
有人窃语,也有人沉思。
但在朝西一隅,许居正、霍纲、郭仪三人面色皆未松动,甚至比之方才林志远的“新制条陈”更为凝重!
“果然出手了。”霍纲眉头紧锁,低声自语。
“他这是……”郭仪低声接口,“要把荐举之权,从地方抽回,尽归吏部。”
许居正眼神深沉,缓缓点头:
“他说得冠冕堂皇,什么‘三准’、什么‘清吏治’,可本质,是要将举荐权、审核权、定员权三权合一,尽入他王擎重一人之手。”
“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眼中寒意微现。
“此议一出,凡欲做官者,不管你身在何地、出自何门、拜在何派,皆得先过他那一关。”
“从此,天下人要做官,先要做他的门生。”
“这是要将天下官脉,全数打造成‘王氏新党’的阶梯啊。”
此话一出,二人皆目露警惕。
他们这才意识到,今日的朝会,新党才真正亮出锋芒——比起林志远那张纸的文章,王擎重才是真正的“阉割”之手!
殿中已有不少新党官员压不住喜色,纷纷出列附议:
“尚书所提三准之议,诚为明策。”
“臣附议,吏治之本,莫过于源头。此议若行,必能杜绝权贵举荐之弊,清理冗员,肃正风气!”
“吏部亲自把关,既能辨才,又能防滥,理应施行!”
数人出列之势,已成局面!
清流官员神色皆紧,许居正面如铁,眼神已在扫望陛下之面色。
他极力想从那平静无波的眼中看出些许动向,却发现——天子并无动容之色,竟似是默许?
“莫非……又要步前案之覆?”霍纲喃喃。
郭仪冷声低语:“这比前一议,更凶十倍。”
“若王擎重得了此权……他便不再是吏部尚书,而是——天下官脉之门阀。”
“此人比之穆起章、孟如秋之流……更狡,更深。”
而天子之上,萧宁静静听完王擎重之议,目光依旧平淡。
他指尖轻敲扶手,似乎在思索,也似乎在等待众臣表达完毕。
但清流一方,却已有人无法再忍。
许居正身后,一名监察御史陡然出列,拜伏道:
“陛下,臣有异议!”
声落,众臣一惊!
王擎重目光一转,淡淡扫视那人,唇角未动,却自带一股无形压力。
萧宁抬眸:“讲。”
监察御史低头道:“吏部之议,虽表面严谨,实则……有几大隐患。”
“其一,吏部三准,虽曰廉才学并重,但标准若未明言,则是人言人断,非但不能服众,反易生暗箱。”
“其二,朝中本已权势并行,若荐举之权尽归吏部一系,恐权势集中,生朋党之患。”
“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