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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眼中之光。
尚未熄灭。
——他还在看。
——还在等。
等那个人……回头一望。
哪怕只一眼。
夜己深。
宫北街外,坊门早闭,唯有角巷尽头那家老字号“醉春风”酒馆,灯火尚明。
蒙尚元自北三门值守归来,甲衣未卸,步履沉沉地踏入这家熟得不能再熟的小馆。
店中酒气氤氲,旧木楼梯泛着吱呀之声,屋角还有三西名客人低声言笑,却没人敢上前招呼他。
掌柜见是他来,忙从后厨端出一壶烈酒与两碟下酒菜,搁在靠窗角落那张老位上。
“老规矩。”
“热了的。”
蒙尚元点点头,未言一语,只自斟自饮。
桌前灯火昏黄,将他那张久经风霜的面孔照得更添几分疲色。
他不常来饮酒。
可今夜不同。
值完北三门,风雪入骨,一路无言。
胸中郁结,难以排遣。
他想起那日新任统领冯驭堂在众人面前故意羞辱自己。
又想起台下那群他曾一手带出的禁军子弟,一个个垂首默然,没人替他说一句话。
他不怪他们。
可心,却是冷的。
再往前想……
他本是禁军统领,手握金符,一言令下,宫城八门响应。
可正因与许中相等清流来往密切,被扣上“旧派余孽”的名头。
新党掌权之际,他成了第一个被拿下的“典型”。
冯驭堂趁机上位,林志远按了“不得听调”的封条,皇城内外,再无他半句用处。
而这所有转折的关键——
就是那位高居九重、他一心效忠、曾跟自己称兄道弟,曾在自己首次入京为官,就救过自己性命的,天子陛下!
他一口闷下杯中酒。
苦辣如火,灼烧喉间,却换不来半点暖意。
就在此时,门外风铃一响,一名身着禁军副将战袍的壮汉快步踏入。
“统……统领!”
来者正是他昔日麾下,现任副将——胡猛。
一见蒙尚元坐于角落,他立刻快步上前,拱手一礼。
“我听说你今晚被临调北三门,心里就不痛快,想着你多半来这儿。”
“果然在这儿蹲着了。”
他拉开椅子,自来熟地坐下,自行斟了一杯酒。
“唉……今儿你挨了那冯驭堂一顿训,我都听不下去了。”
“他什么东西?”
“连当年咱们军中正营都混不进去的小官吏,如今凭着林志远一句话,就敢当众骂你!”
“统领,我——我真的不服啊!”
他话音粗重,满是气愤,却终究比不上对面那人一眼淡然。
蒙尚元只是默默听着,等他说完,才轻声吐出一句:
“我早不是统领了。”
“现在,只是北三门卫队长。”
胡猛怔住,握着酒盏的手轻轻一紧,半晌没说出话来。
蒙尚元却自顾自笑了。
那笑容淡,却比怒更令人难受。
“你知道么?”
“我也曾想过,我这样的人,怕是早晚被打压。”
“可我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也没想到,是在我一心一意支持他之后。”
胡猛不解:“你说陛下?”
蒙尚元点头。
“当初三党乱起,天下皆乱。”
“他不过是个没根底、无权势的昌南王。”
“那时谁信他?”
“朝中权贵笑他是个纨绔,江湖中人骂他是个笑柄。”
“可我看得清。”
“我看过他带兵、行军、写章、斩敌。”
“他身上那股子锐气,那种……不怕死的骨劲儿,是假的么?”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人若能坐上龙椅,也许,会与众不同。.求~书.帮? -蕞?新~彰`节·庚¢鑫′筷_”
“也许,真能让这世道有些转头的希望。”
蒙尚元将酒盏搁下,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眼神望着远处昏黄的灯火,声音缓慢而低沉:
“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初那么看好他么?”
胡猛微微一怔。
蒙尚元自嘲般一笑:“不是因为他是皇族,也不是因为他有哪位老臣撑腰。”
“而是因为,他和别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