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铁骨犹存,禁军中的许多人仍视他如旧主。
你越压他,他越不动如山。
你越骂他,他越冷眼旁观。
这才是真正的棘手之人。
——而今天,他终于破了局。
林驭堂嘴角微扬,轻轻一笑。
他早就明白,以蒙尚元的性子,正面斗不过,激将却未必无用。
于是,他才在过去的数日里,日日往来于殿门外,每逢大朝,便亲自“巡视”,口舌夹枪带棒,连日不断羞辱,就是为了逼出今天这一拳。
如今,终于成了。
他在心里缓缓梳理:
“禁军统属三卫,设中枢两衙,其主帅为天子亲任,次为内阁代推。”
“蒙尚元虽为卫队长,但实质上仍执旧制,可任代将,可统边城。”
“只要他未出错,就算陛下不再重用,也没人能将他赶出禁军。”
“可现在,他动手了!”
“他在太和殿外,于天子朝会之时,殴打上官。”
“呵呵,若只是口角,顶多一个小过。”
“可一旦动手,且是当朝武臣……这就叫‘不敬上司’,叫‘扰乱朝仪’。”
“我若入殿参奏,再由王相一句定性——”
“呵呵,他蒙尚元,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连进兵名册的资格都没了。”
“他想借故人之情起复?呵,朝纲有法,有制,王相一句‘军纪不容’,就是天子也难徇私。”
林驭堂想着,咧嘴笑出一声嘶哑冷笑。
他己经想好了,等会儿入殿,一定不首接言状,只是请太医院诊伤,再奏请王相,假意请罪,说自己“言语不谨,误激前辈”,态度放得越低越好。
如此一来,他便能站在“受害者”的立场上。
而蒙尚元,则是“无由动武、扰乱军纪”。
王擎重若顺水推舟,一句“应予革除”,那便是天命!
哪怕陛下心生犹豫,也难有反驳理由——毕竟,禁军统属宫禁,若连规矩都不守,这朝廷的脸面也要丢干净。
至于朝臣……谁会为一个禁军旧将说话?
如今三相己定,清流一片风声鹤唳,新党声势正盛。王擎重一言九鼎,众臣之中,谁还敢逆他的意?
林驭堂越想越快意,脚步愈发轻盈。
他仿佛己经看到,蒙尚元被革职之日,自己终于彻底掌控禁军,甚至可以在王擎重的支持下,跃升兵部中枢,一步封侯。
而那位曾在他少年时令人敬畏的旧日主帅——
将彻底归于尘土。
“来人,”他低声吩咐身边亲随,“传话去内阁外厅,就说我要呈诊书,再拟一份奏章,简要就好。”
“越快越好。”
亲随应声离去。
林驭堂站在回廊之中,仰头望着宫墙之上金光微洒的飞檐,心中只有一句:
“你是该死了,蒙尚元。”
“太久了。”
“你挡我太久了。”
这一战,才刚刚开始。
而林驭堂以为,他己胜券在握。
……
另外一边,禁军营地。
蒙尚元方才归队,尚未坐定,便有一队人快步赶至。
皆是与他旧日交好之人,神情满是焦急与忧色。
“尚元兄!”
“你没事吧?身上可有伤?”
“你这也太冲动了!”
众人围上前来,七嘴八舌地查看着蒙尚元是否受了伤。
方才那一场在太和殿侧的打斗,虽然没有惊动大殿之上的皇帝与朝臣,但禁军诸卫、内侍值事、金吾诸吏几乎全都看到了。
林驭堂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身是血,扶着墙壁踉跄而逃,那一幕至今犹在眼前。
“我说尚元兄啊……你可知道这一下有多大麻烦?”一个老友压低声音,满面忧色。
“他可是如今禁军的掌事之人啊,是王擎重的人,是新党的心腹!你这一拳打过去,别说他脸面,整个新党的脸都被你打了!”另一人咬牙低语。
“这会儿,林驭堂八成己经跑去告状了。他挨了打,正好做文章,你可怎么办?”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急,神情之间全是对蒙尚元命运的忧虑。
可此时的蒙尚元,却仿佛被风吹散了酒意,脸上没有半点慌乱。
他只是缓缓将腰间佩刀解下,放在营帐的几案之上,随手理了理袖角。目光平静如水,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