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出生命,结束这一场荒唐的闹剧。
不过,他如今已成废人,就算杨睿能放过他,他也不愿后半生活在别人的怜悯之中。
再睁开眼时,古井无波的眼神看向林思瑶,无声地示意她近前。
蔚怀晟沈默地退后。
林思瑶正对着杨睿怒目而视,责怪他方才无端发疯。
杨睿转过身,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
林思瑶正待再说,却被蔚怀晟轻轻拉了拉衣角,林思瑶虽奇怪,却还是依言听话地蹲在裕亲王面前。
“还留着吗?”裕亲王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只能他们两人听到的音量。
毕竟杨睿还在旁虎视眈眈。
林思瑶不明所以,困惑地问道:“什么?”
裕亲王继续道:“滴血验亲那日我给你的东西,是时候该还给我了。”
林思瑶有些吃惊,不由得攥紧了衣袖,犹豫着想要站起来离开。
“你就这么恨我?”裕亲王反问,因失血过多,耷拉着脑袋,眼睛都有些擡不起来,“让我继续活着生不如死吗?”
林思瑶面色变得惨白,看着周身布满鲜血,发丝蓬乱的青年,从前两人相处的画面飞速地在脑中闪过,到底还是犹豫不决地重新蹲下来,到一个能与他对视的高度。
她侧过身,挡住其他人的视线,右手在怀里冰冷的瓶身上摸了摸,最后问了一句,“你想好了?”
此刻,裕亲王已没有多馀的力气说话,只静静地点了点头,动作细微。
杨睿已在低声嘱咐属下去将裕亲王移走到地牢之中。
时间紧迫,蔚怀晟的脚步声也近在咫尺。
林思瑶眼尾沁出两滴泪珠,她狠下心将瓶塞拔开,飞快地用指尖沾取了一部分腥辣的粉末,然后在裕亲王手腕的伤口处轻轻一点。
做完这一切后,林思瑶委顿于地,难以抑制地颤抖着背脊。
蔚怀晟察觉不妥,扳住她的肩膀上前查看。
为时已晚。
裕亲王的瞳孔已在发散,眼前蒙上了一片白雾似的阴翳。
杨睿勃然大怒地推开林思瑶,朗声唤人去请御医,他的世仇还未报一分,裕亲王怎能如此轻易地死去!
虽然意识在渐渐跌落深崖,裕亲王还是强忍着不适,轻声对林思瑶道:“别哭了,我要回家去了……”
在一片嘈杂声之中,裕亲王向后仰倒,平静安详地仿若睡去。
寒风止歇,树上的落雪被吹下大半,厚厚的一层铺在青砖碧瓦之上。
林思瑶始终记得那日皇宫的上空垂着片乌云,却在裕亲王殒命的同时寂然发散,重新吐露了暖光。
她不知裕亲王死后到底去了何处,她也没有勇气去效仿,只能在这个时代继续苦苦挣扎存活。
杨睿在明面上依然是先帝的皇子。
他取了天子玉玺,穿上龙袍,不必改朝换代。
这也是他与蔚怀晟之间妥协的结果。
境外敌国虎视眈眈,如此紧要的关头,蔚怀晟不得不同意杨睿登基,稳住摇摇欲坠的朝堂。
临别那日,林思瑶想了很久,不知道说些什么,还是悄悄地带上行装,独自出发。
皇宫最后一处关卡之处无人把守,乌衣青年站在一个马车前面,平静地注视着她。
林思瑶不敢上前,却忽然听到对方嗤笑了一声,对她招手道:“我又不会吃人,怕什么?”
林思瑶挠了挠头,走到他身前,悄悄地抱紧行囊。
杨睿目光在她手中的行囊扫过,停在她莹润如玉的双眼上,低声问道:“准备去哪?”
林思瑶不答,他又固执地继续追问:“告诉我,去哪?”
胸腔之中,好像一把钝刀在反覆拉扯,虽然他表面上强装镇静,可内里却早已痛彻心扉。
人心中的位置到底有限的,他后悔丶遗憾自己还是晚了一步,没在上面留下半点痕迹。
他曾冷眼旁观世人沈溺于情爱之中,嘲笑他们竟无能地连爱欲都挣脱不出。
到最后,他却是陷得最深的那个。
杨睿让开了路,还是不甘心地想要知晓真相,“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林思瑶本来都与他擦身而过,闻言又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嗔怒道:“我怕你死的时候派人抓我过来给你陪葬!”
竟是这个原因……
其实他还真打算让人在修缮陵寝的时候给林思瑶留出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