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质馆，刚一进门就看见程子秋披着外衣站在桌案前，俯身专心地写着什么。

姜芷出声道：“怎么不好好躺着？伤都好了吗？”

程子秋擡头望去，在看到姜芷的一刹那，原本脸上如冰封般的冷意瞬间融化。他放下笔，绕过桌子去接姜芷。

姜芷看了眼桌上的东西，那似乎是一封写到一半的信件。她问：“在写什么？”

程子秋也不隐瞒，“是给翊帝的信。”

姜芷挑眉看着他，“是要告诉翊帝你被人刺杀一事？”

“只说了受伤，但没说刺杀。翊帝那人心思重，说多了他反而会怀疑。只有把话说一半，他才会去调查。”

姜芷猜道：“你是想让他找出刺杀你的凶手？”

“我知道谁是凶手。”程子秋眸子冷凝，“是翊国翊国三皇子，程影川。”

姜芷眸光一沈，心道果然与她想的一样。

回忆瞬间将她拉回前世柳拂苑那间冰冷幽暗的屋子。

程影川，也是她死前见过的最后一人。

但面上姜芷假装不知，“他为何要杀你？”

“我在大昭人眼里是可有可无，依附你们而活的废物。”程子秋自嘲一笑，擡手拂过腹部上的纱布，“可在翊国某些人眼里，我可是重要得很。简直可以说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千刀万剐呢。”

姜芷想到了前世的事情，道：“我记得前世里，你后来被封太子，那也就是说，你其实是翊帝的儿子。”

程子秋缓缓转头看向她，沈默凝视她许久，而后长长叹气。

“你猜得没错，我的确并非邕王之子，而是翊帝的儿子。所以，程影川才会迫不及待想要除掉我。他担心我会与他争夺太子之位。”程子秋嗤笑。

事实上，他也的确最后争赢了。

姜芷对此事不置可否，只问：“翊帝现在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程子秋摇头，但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他忽然擡头看向姜芷，目光如炬，“岐岐，如果我说我前世从没想过要杀你，你会相信我吗？”

姜芷被拽着的手陡然收回，望着程子秋的眸子里透着警惕，“你是想说，那日是程影川假传太子口谕？”

“是，但也不是。”程子秋眼中浮起浓重的忧伤，“要杀你的人其实是….翊帝。”

谈起自己的生死，姜芷并无过多情绪，声音平淡如水，“为了将姜家赶尽杀绝？”

“不。是为了彻底断绝我的念头。”程子秋痛苦地闭了闭眼。

“你也许不会信，除了姜清芜之外，其实我从没想过杀你的任何一个亲人。你父皇母后，还有其他皇子公主，我根本不想杀他们。”

姜芷猛地站起身，一脸惊怒地看着对方，脑子里反反覆覆想起程子秋刚才说的那些话。

程子秋的声音里带着痛苦，“甚至，直到最后一刻，我还试图说服翊帝网开一面，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巨大地冲击让姜芷脑袋一片空白。

她想要怒吼，说程子秋你这个骗子，你连杀人都不敢承认，甚至现在还敢在她面前做出一副好人模样，真是虚伪至极。

可另一个声音又告诉她，万一是真的呢？万一程子秋真的曾经试过要救她们呢？

脑袋疼得几乎快要炸开，姜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布满了血色。

她死死瞪着对面的程子秋，颤抖着嗓音一字一句道：“所以，我父皇母后，兄弟姐妹，全都是死于翊帝之手？就连杀我，也是他下的命令？”

姜芷质问的眼神里透着浓重的恨，叫程子秋不敢再看下去。

他慢慢低下头来，声音虚浮得好似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我求过情的。我说只要将你们软禁起来，一辈子不能离开，便没有翻身的可能。可是....”

程子秋深深吸了口气，似乎用尽所有气力才能继续让自己说下去，“而我的这一举动，也彻底惹恼了翊帝。为了断绝我的心思，他才下令让程影川去柳拂苑…..”

程子秋小心翼翼地拉起姜芷的手，好像这样做就能把什么原本失去的东西再拿回来。

“可我还是晚了一步，我没能保护好你….岐岐，对不起。”

姜芷慢慢抽出手，脸上冷得没有丝毫表情，“人都死了，你现说什么都行。”

程子秋心中闷痛，他急切地伸手想要去抓姜芷的手，可对方急忙向后退了数步，最终只有冰凉的衣袖从指缝间划过。